送走公孙夫人后,林烟织去了养心殿,跟皇帝说了公孙絮,夸赞了一通。
皇帝沉默着听完后,忽的开口。
“把他们两个的亲事提前办了吧!找钦天监,选一个好日子,等太子大婚后,朕就将外头的事都交给他,烟儿也不必这般忙碌了。”
林烟织手一顿。
“原本说好明年大婚,这突然提前,镇北公府怕是没有准备好呢!再说了,皇上刚病了一场,突然让太子提前成婚,这传出去,岂不是让外头多想?”
皇帝揉了揉眉心。
“如今朝中稳定,就算朕突然撒手也不会乱,太子这年纪,也该是时候接手了。趁着朕还没完全瞎了,还能指点他一些时日。”
“皇上,您怎么老说这不吉利的话?”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
“朕一把年纪了,不得不考虑,你也别劝了,等小七稳住后,陪着朕去行宫吧!不带别人,只烟儿你和朕两人。”
林烟织定定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他是真心还是试探。
这一次,她没有看出其他。
他似乎是真的这么想。
于是,林烟织点了点头。
“好。”
太子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次日,皇帝召来了礼部尚书和宗人令,以及崇王和兰阳,将太子大婚的事交给了他们。
具体事宜基本是由礼部来办的,太子成亲要用的东西,很多年前就开始准备了,倒是不缺什么。
镇北公府那边得了消息,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一家子高高兴兴地接了旨。
亲事定下好几年,镇北公府也早早开始准备公孙絮的嫁妆。
但从边境到京城太远了,双方商议过后,决定让公孙絮在京城出嫁。
于是,原本过两日要回去的公孙絮,就这么留了下来。
林烟织怕她紧张,特意让嘉儿去陪她。
嘉儿经常往宫外跑,对京城最熟悉不过了,而且两人性情也更合得来。
没多久,两人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了。
有时,嘉儿去城南义诊,也会带上公孙絮一起。
公孙絮第一次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京城,很是震惊。
回家后,她的心情很不好。
尤其是看到自家府邸那些奢华的装饰,再看到她母亲兴高采烈地拿着嫁妆单子过来,公孙絮忍不住开口。
“母亲,我用不了那么多东西,不如我们把这些换成银子捐给那些穷苦的老百姓吧!”
公孙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絮儿,你胡说什么呢?这些都是你的嫁妆,我和你爹寻摸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你啊!嫁妆够多,以后嫁过去才不至于受气。”
公孙絮嘟囔着:“我嫁的是太子,以后的皇帝,带多少嫁妆都没用。他要是打我,你和爹还能冲进皇宫给我做主不成?”
公孙夫人一阵无语。
“你这说的什么话?太子殿下哪是那种人?好了好了,你别胡思乱想了,快回屋去,这几日就别出门了,好好待在府里绣嫁衣。”
公孙絮还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娘显然没有要听的意思。
她憋憋屈屈地回了屋。
说是绣嫁衣,其实不过是象征性地绣个几针意思意思,公孙夫人其实是想让收收她的性子。
嘉儿来找她玩,都被公孙夫人挡了回去。
嘉儿没办法,就去找林烟织了。
林烟织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没法改变公孙夫人的想法,毕竟人还没嫁过来呢,就插手人家管教女儿,总是不太好的。
林烟织就换了个法子,让小七和嘉儿一起去。
公孙夫人这下就没法拒绝了。
如此几次过后,太子和公孙絮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至少没有一见面就斗嘴了。
六月初一,太子大婚,宫里很是热闹了一番。
次日一早,新人来养心殿请安拜见。
林烟织和皇帝相携而坐,喝了儿媳妇敬的茶,又一一给她介绍了宫里的其他妃子和皇室亲眷们。
之后就是一一见礼,在宫里,她们也不敢逗新人,都是规规矩矩地行过礼,就陆续退了出去。
等人都走后,皇帝开口了。
“去太庙拜过了?”
“回父皇,一早就去过了。”
皇帝点了点头:“成了亲,就是大人了,朝堂上的一切,也该学起来了。这些年虽说你对六部三司各处有一些了解,但还远远不够,从明日开始,去内阁吧!”
太子一愣。
“可是父皇……”
他话还没说完,皇帝就打断了他。
“好了,朕意已决。”
太子不说话了,拿眼风频频扫向他娘,无声询问。
林烟织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笑着转移了话题。
“明日怕是不成,小七还得跟絮儿回门呢!虽说镇北公没能赶来,但礼不能疏忽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皇上揉了揉眉心。
“皇后说的是,是朕欠考虑了,那就后日再去内阁吧!”
接着,林烟织站起身,朝公孙絮招呼了一声。
“他们爷儿俩肯定有很多话要说,絮儿陪我出去走走。”
絮儿乖巧地走了过来,主动挽住了林烟织的手臂,走出了养心殿。
两人出了养心殿后,去御花园逛了逛,接着回了坤宁宫。
林烟织挥手让宫人退到了外头,拉着公孙絮问道。
“昨晚和太子相处得怎么样?”
公孙絮脸一红,低下了头。
“还、还好。”
“太子的性子你多少也了解了些,他小时候挺可爱的,很暖心,越长大脾气越大,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尽管过来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这男人嘛,总想着外头的事,心思没那么细,有委屈你可千万别憋着。也别太纵着他……”
林烟织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公孙絮原本还有些紧张害羞的,听着听着,就放松了下来。
林烟织捡了小七小时候的一些事迹说,听得公孙絮忍俊不禁。
末了,林烟织把她拉到身边,附耳低声嘱咐了几句。
正说着呢,外头传来动静,太子过来了。
太子一踏入殿内,就看到媳妇双脸通红地站了起来,眼神闪烁,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他娘。
“娘,你跟絮儿说什么了?”
林烟织笑眯眯地摆摆手。
“没什么,女人家的事,你就别打听了。你父皇跟你交代完了?朝中如今没什么大事,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夏季有可能出现的干旱或者洪涝。工部的官员已经去往各地巡视过了,但难保没有阳奉阴违之人,你到时候多注意这方面。”
说起正事,太子的表情就严肃了许多。
他点了点头:“父皇也是这么说的,他还说了内阁的几位大人……”
公孙絮听着这些,有些不自在。
“母后和殿下要谈政事,絮儿就先行告退了。”
谁知,林烟织叫住了她。
“都是一家人,不用避出去,你也坐着听听。”
公孙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
“这怎么行呢?”
“娘叫你坐下你就坐下。”太不以为然,拉着她坐了下来。
林烟织笑容深了几分。
“夫妻一体,以后遇到什么事,絮儿能帮也要帮小七。你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和寻常人家的妇人不一样,千万别听信那些只管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话。”
公孙絮迷茫了。
因为她娘就是这么教她的。
林烟织也没打算一下子改变她的观念,但可以一点点来。
“你现在不用问,先听着就行,若是有不懂的,回去再问小七。”
公孙絮迟疑着点了点头。
太子一脸无奈:“娘,能别再叫我小七了吗?我都这么大了。”
“哎呦?这不是你小时候一直坚持要叫小七吗?怎么大了反而不愿意了?当初还因为这事儿跟先生闹呢!果然是成亲了,人就变了,担心在絮儿面前丢脸?”
林烟织揶揄道,旋即哈哈笑了起来。
太子一脸郁闷。
他总是说不过他娘,抗议了一句后,就放弃了。
接着,母子两个又谈论了不少朝堂上的事,眼看时间不早了,林烟织才打发他们回东宫。
她没有急着回养心殿陪皇帝用午膳,今天有小八他们在,她难得地可以放松一天。
第二日,太子陪太子妃回门。
再之后,太子每天往内阁跑,听着阁臣们商议大事。
一开始他只是听着,并不会随便插嘴。好在有林海川在,有些地方太子听不懂,事后林海川会私下跟他讲解。
约莫一个月后,林烟织开始教太子看折子。
“奏折分急、加急和普通折子,加急的折子会用朱红做标记,很好认,每次都从加急折子开始看。至于那些普通折子,可以让人给你念,叫别人帮你批一下,不必全部一一看过。”
太子听得很认真。
但听完后,他忍不住问:“这样行吗?我记得父皇不是这样的,他每个折子都要看过。”
“所以你父皇病倒了啊!”林烟织理直气壮,“你看你娘我,这些年帮着你父皇批折子,身体不是好好的?朝中也没出什么差错,所以,是娘的法子好还是你父皇的法子好?”
太子缩了缩脖子,看了一眼内室方向。
幸好今天父皇不在……
他没有迟疑,斩钉截铁地说。
“娘的法子好。”
林烟织轻哼一声:“小滑头!”
太子嘿嘿一笑,接着又问。
“所有折子都要先往内阁送,经阁臣们阅过,再送到这儿来。虽说是减轻了负担,可若是有人欺上瞒下怎么办?”
“所以,在内阁必须要有你自己的人。”
林烟织屈指敲了敲桌面。
“你外祖父身体还算硬朗,应该还能再干二十年,这二十年时间,你总能培养出得力的亲信吧?若是不够信任,可以暗中扶植一两个,形成平衡之势,就如你父皇做的那样。”
说到这,林烟织停顿了下,喝了口茶,换了个语气,接着又说。
“你父皇当初是匆忙登基,一开始没有多少他自己的人,所以对朝堂把控不够,费了好大的精力才有现在的局面。不过,这也使得他对朝臣没有那么信任。”
“他还有一批人手,叫做暗卫,一部分护卫他的安全,但大多数暗卫都散了开去,监察百官。”
太子眼皮一跳。
他想问什么,但林烟织一个眼神把他的话打了回去。
“好了,继续看下一个。”
这一年的夏天不是很热,就没有去行宫避暑。
在皇帝和林烟织手把手地教导下,太子很快就了解了朝堂,到年底时,已经能处理大多数政务了。
林烟织不知道历史上权力的交接,是不是这么顺利,但至少眼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太子成亲后第二年,皇帝正式下旨让太子监国,将朝中大小事都交给了太子,他自己则搬去了皇宫东侧新建的宁寿宫居住。
林烟织也搬了过去。
同样这一年,小九定了亲,小八却不肯成亲,嚷嚷着要去边关从军。
皇帝自然不同意,训斥了一通后,又心软了,让他去了京郊大营。
在皇帝看来,小八只是一时兴起,让他过足瘾就行了。
可林烟织却知道,小八一直有颗带兵打仗、做大将军的心。
他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的。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京城,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太子成亲后的第三年,因太子妃一直未有身孕,朝中不少人上书建议选秀,但被林烟织压了下去。
好在,很快,太子妃终于有了好消息。
年底,太子妃诞下一名健康的女婴。
林烟织格外欢喜。
她守了一夜,第一个抱上了孙女。
小小的婴儿浑身红彤彤的,小手在空中挥舞着,淡淡的眉毛皱着,一脸不高兴。
林烟织贴了贴她的脸,转头问同样一脸开心的太子。
“想好名字了吗?”
“先前想了好几个乳名,原本觉得都不错,不知道该选哪个,可看到孩子,儿臣觉得哪个都不够好了。”
太子小心翼翼地从林烟织怀里接过女儿。
林烟织想了想。
“不如叫太平吧!”
太子默念了几句,顿时眉开眼笑。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是个好名字。好,就叫太平。”
林烟织伸手摸了摸小太平的额头,笑了起来。
“她会是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