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额们来登记了!”
周三小喜气洋洋的刚冲进户舍,正准备说话,身后又紧跟着冲进来一群人。
“周三小,你他娘的不讲究,说好了大家一起来商议,你自个儿倒先跑了过来,难不成想吃独食不成?”
“方里正这是啥子话?额甚时候说要吃独食了?”
周三小狡猾,方里正不想跟他说话,直接将他一把推开。
他冲着吏员抱拳:“大人,王家村决定包了小东山那片荒地,您就给咱们批种子吧!”
周三小不干了:“凭甚给你们?那小东山是额们先看上的!”
“你个老东西,老子揍你!”
“额看谁敢?”
吏员看着争吵不休的两人,哭笑不得的好言劝说:
“再他娘的吵,都给老子滚出去!”
说完站起身,冷眼瞧着斗的乌眼鸡一样的两人:“有话不能好好说?说说怎么回事?”
“我说!”
“额先说!”
“行了!”
吏员指着周三小:“周里正,你先说。”
周三小愤愤瞪了方里正一眼:“大人,事情是这样子滴....”
上午周三小回村之后,立即把村里所有人喊到祠堂。
别看周三小不认字,但心里鬼主意却不少。
周家村是个穷村,人丁也少。
要是每家每户分开去领新粮,能开荒的土地肯定不多,而且东一块、西一块的,也成不了气候。
与其这样,不如大家合在一起,共同把小东山上的那片荒地开出来。
等收成的时候,再按照各家出力多少分配。
这样,村里得了实惠,村民们也能多拿一点,皆大欢喜。
这本来是个好主意,结果他却忽略了一件事——细作。
是的,细作。
周家村有个寡妇周王氏,嫁进村里十年后老公病死,之后一直独居。
听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隔壁王家村的姑娘。
这次包山的计划,周三小考虑的也算周全,但唯独算漏了一点,寡妇。
周王氏家无男丁,只有她和一个七岁的女儿。
按照周三小的算法,新种收获之后,她家压根分不到多少。
周王氏一听就不干了,当即和他吵了起来。
两人不欢而散,周王氏心中不忿。
回家之后,周王氏就有了主意。
既然你对不住我,那与其这样,还不如给一直接济自己的娘家报个信。
于是,周王氏的爹得到了消息,整个王家村都知道了。
方里正也鸡贼,直接带着村民就上山开始清丈荒地。
周三小还被蒙在鼓里的时候,他们把要开荒的土地都丈量完了。
等周三小得到消息,立即火冒三丈,带着人就上山理论。
一个说是自己先看上的小东山,另一个则说自己先量的地。
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继而大打出手。
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但这个时候的近邻可未必友好。
土地、水源、河渠,资源就那么多,相邻的村子经常因为争夺资源大打出手。
打出人命的事更是屡见不鲜,在资源匮乏的地区,很多所谓的近邻,其实都是世仇。
周家村和王家村也不例外。
至于回去怎么收拾通风报讯,卖村求荣的周王氏按下不提。
现在拿下小东山的荒地开发权,才是周三小最紧要的事。
“你他娘的往额们村派细作,额回去就把周王氏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浸了猪笼!”
“放屁!小东山的地,明明是我们王家村先量完的,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吏员被吵的头疼:“行了!”
他瞪了两人一眼:“我这有个办法,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大人请讲。”
“办法很简单,小东山能用的地也不多,恰好够你们两个村子用。”
“不如两村合作一处,一起开荒,到时我奏明大人,将粮种给你们拨下去。”
“啥,我(额)和他一起开荒,不干,不干!”
看着两人异口同声的反对,吏员气乐了:“成,那你们回去慢慢打,有了结果过来通知我一声。”
“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等你们两家分出胜负,可能这地早归了别人。”
“别忘了,开出来的荒地虽然收成是你们的,但土地是朝廷的,你们可没权私占。”
周三小和方里正面面相觑。
他们来的时候心里清楚,不早些把这事定下来,等收到消息的其他村子动起来,可能连汤都剩不下。
“这...大人,额同意了,不过额要请官府出面丈量土地,免得被人占便宜。”
“嘁,说的老子好像占了你什么便宜一样?要不是你胡搅蛮缠,咱们现在都回去开地了。”
“你他娘的,额跟你拼了——!”
‘啪!’
吏员狠狠一拍桌案:“闹够了没有?没闹够滚出去!”
见吏员发火,两人才不敢再说。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禀报大人一声。”
“是,是...”
县衙后院,听到吏员禀报完消息,陈亚哈哈大笑。
之前对于种新粮,这些人是千般不愿,万般不乐意,甚至陈亚都有些不看好。
可没想到仅仅一晚的功夫,这些人因为抢粮种都快打起来了。
“哈哈哈,好,好!”
陈亚坐回书桌前:“这件事本官准了,现在就派人跟他们回去清丈荒地。”
“是,小的现在就去办。”
“等等!”
陈亚忽然诡谲一笑:“记着,清丈土地的时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请个锣鼓队什么的,敲锣打鼓的让全县都知道最好。”
吏员不明所以,但还是应承下来:“好,小的现在就督人去办。”
“去吧。”
陈亚的嘴角噙着微笑,对于皇庄那些还没成熟的玉米和番茄,更加期盼。
“也不知道,这玉米和番茄又是什么味道?”
太谷县衙外,负责盯梢的各家家丁脸都绿了。
“昨天家主说这土豆、番薯啥的,会让咱们家破人亡,俺还不信,可听你这么一分析,这是要出大事啊。”
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摇着折扇,眼底尽是阴冷:“晋王若只在太原府推行这土豆、番薯,咱们还真拿他没办法,但这陈亚错就错在居然想上奏朝廷。”
“哼,陈亚恐怕不知他已捅了马蜂窝了,京里的那些士大夫,能眼睁睁看着陈亚挖他们的墙角而无动于衷?”
啪的一声合上折扇,书生背着手离开:“放心吧,这太谷县啊,变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