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二怀里揣着沉甸甸的银子,赶着驴车往泉州赶去。
心里却在不停回荡着,临别之际大哥说的话。
“老二,这段时间林场太忙,俺实在回不去。”
“这些银子你拿着,俺可是答应过弟妹,要给她做一身大花衣裳。”
“等冬茶下了,俺就带着翠玲下山,到时候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过个年!”
恍恍惚惚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啥时候进的城。
匆匆回酒楼还了驴车,默默地往家赶。
府衙衙门就在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
路过府衙的时候,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衙门不知在聊着什么。
他好奇的凑了过去:“你们这是看啥呢?”
旁边的人踮着脚,随口回到:“看招工榜文呢!”
“咦?不是没人愿意报名吗?咋这么多人?”
那人不耐烦的回道:“你知道个屁!上次去上工的人传回话来了,
这林场、工坊的东家是真给吃饱饭,真给结月钱啊,谁不想去?”
这时,一个老头骂骂咧咧地从人群中出来:
“凭啥?我今年才四十五,只不过长得有些老罢了,凭啥不让我去工坊干活?”
抱着户籍本的苏根生无奈的看着他:
“老爷子,本县户籍上都记着呢,您都六十八啦,这么大岁数就别凑这热闹了吧?”
“我不服,你看我这身子骨多结实?不信我给你蹦一个!”
“别别别”,苏根生吓了一跳:“老爷子,您家里要是有儿孙愿来,我们自然欢迎,
不过您要抓紧了,第一批开设的厂子有限,名额已经不多了。”
老头一听这才不敢再闹,抓紧时间回家让儿子赶紧来报名。
不过说实话,看他那腿脚轻便,几步就跑远的样子,身子骨还真不错。
王家老二愕然看着这一幕,有点怀疑人生。
今早离开的时候,衙门口不还没人吗?
早上赶苍蝇的小吏,此刻都快忙的四脚朝天了,哪还有早上百无聊赖的样子?
带着好奇,王家老二也向最里面挤去。
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却忘了自己认字不多的事。
不过还好一边有小吏,在不停向大家解释着:
“林场已经招满了,现在只要采茶女工。”
“水泥厂、砖窑厂倒是还要人,但是名额也已经不多,只要身体健康的,而且还要面试。”
“现在缺的最多的是纺织女工,不会也没关系,进去就有人教。”
“不过最好是有经验的,不止优先录用,月钱也多一两银子!”
“剩下的也不要灰心,过几天咱们要修路,修一条通往江西的路,到时候需要大量的劳力...”
王老二有些怀疑人生。
自己好歹也算个技术工种吧?
在鸿运楼从帮厨的小工做起,做到现在也是个小厨了,偶尔还能主个厨。
就这,每月也不过三两多的银子。
一个林场种茶工月钱五两?
更别说自己大哥,不说将来,现在月钱就十两了,是自己的好几倍!
“到底是这世界疯了,还是我没睡醒?”
大哥过得很好,他也很惊喜。
可惊喜过后,就是深深的打击。
他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坐在灶台边一言不发,默默往里面添柴火。
媳妇见状,以为他没找到大哥的音讯,出声安慰:
“当家的,没事,今天找不着,咱明天接着找。”
“大哥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就算他真的被骗去做了劳役,咱也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实在不成,我就去县衙、去府衙报案,再不济我就去京城敲登闻鼓!”
“我就不信这个世上,没个能给咱们作主的人!”
王老二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诡异而又闪烁。
他什么话都没说,叹了口气又低下头去。
他甚至在想,要不自己干脆辞了工,也去砖场搬砖算了。
老二媳妇见他不吱声,还在不停的往里面添着柴火,有点急了:
“当家的,别添了,再添房子都被你点了!”
老二这才回过神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大哥你就别担心了,我找着他了,现在在林场过的很好。”
“真的?”
媳妇露出欣喜的表情:“那大哥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唉...”
老二这才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怕吓着媳妇,没敢说年薪的事,末了将口袋递给她:
“这是大哥给你的钱,让你去做一身新衣裳穿。”
“还是大哥懂得心疼人”,老二媳妇美滋滋的接过银子,打开一看,竟有五两之多!
“咋这么多钱!”
老二头都没抬:“大哥给的,你就拿着吧。”
“不行”,媳妇摇摇头:“这钱得给大哥攒着娶媳妇用,不能瞎花。”
老二想想大哥的年薪,嘴角一阵阵抽搐。
“嗯...媳妇,我想也许大哥已经不需要咱们帮他攒钱了...”
无奈之下,他还是将年薪的事大概给她解释了一遍。
听完,老二媳妇目瞪口呆:“这么好的事,我咋有点不信呢?”
看老二不说话,老二媳妇却在心里嘀咕上了:
“今儿纺织厂招女工,本来我还不信,看样子这东家真是个仁义之人。”
“我...要不要也去纺织厂试试?”
“可是,当家的对这活计似乎挺反感,怎么才能说服他让我去呢?”
此时还是明初,程朱理学还没有大行其道,
远不如明中后期时,对妇女的束缚那么严格。
但一个女子出门务工,这也是一般男人接受不了的。
可纺织女工月钱五两,实在是太过诱惑了。
老二媳妇试探的开口:“当家的,今儿纺织厂在招女工,月钱给五两银子,还管两餐饭呢。”
“我...想去试试,你看行吗?”
老二豁然抬头,死死盯着她。
老二媳妇有点害怕:“你要是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
谁知老二却说道:“去,为啥不去!”
。。。
知府衙门。
苏谨坐在书房,看着面前的舆图,皱着眉。
房周斜靠在一边的椅子上,端着酒壶一边摇晃,一边看着苏谨:
“老苏啊,这福建山匪要是不彻底剿灭,这官道就算修好了,怕是客商也不敢走。”
苏谨斜睨他一眼,笑道:“不错,前期虽然可以让龙门镖局护镖,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看来你已经有了好主意。”
“谈不上什么好主意”,苏谨站起身:
“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剿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