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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崖壁上跳下,阮望踩在草地上。

他扯下几根杂草,手指头捻了捻,确认了触感。

草叶粗糙,且有锋利的毛边,割得人手疼,与自己在考验中见过的相差无几。

看来运气不错,找对地方了。

星火和哀歌也落在他身后,她们左右望了望,没发现任何端倪。

“老板,就算有线索,过去这么多年,也早就不见了吧?”

“是这么个理,但总归得试试才知道,不是么。”

阮望笑了笑,将感知散开,细细寻找当年的痕迹。

然而,就如星火说的,时间过去太久了,当年的事故现场在数万次日晒雨淋后,早已不复存在。

他一无所获。

阮望并不气恼,他打了个响指,无数法术符文在身边出现,构筑成一座半径数百米的法阵。

“回溯。”

法术发动,荒地的景色开始发生变化。

像被按了快退,万物不自然地颤抖起来,盛开的花朵逐渐闭合,茂盛的草叶缩回地里,也有已经枯萎的植物重新出现。

这样大范围回溯物质世界是很累人的,哪怕阮望如今已经超越境,也坚持不了多久。

而且越往回退,信息失真就越严重,倒退了十几年后,他快要控制不住法术了。

他心里也不确定,在自己灵能耗尽前,能不能找到想要的线索。

回溯还在继续……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当河边那棵大腿粗细的树越来越矮,重新变成了小树苗时,一抹金属光泽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中。

“这是……”

他停下了法术。

走过去,刨开地皮表面的沙土,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这是一枚圆形金属物件,看着像是怀表,打开盖子后却发现并不是,它只是个中空的装饰物而已。

由于暴露在野外,饱受湿度和雨水的摧残,它已经被锈蚀得不成样子了,外壳一碰就碎,里面隐约可以看见一点灰黑的纸屑。

阮望想起来了,自己在梦中见过这玩意。

它是挂在驾驶座头顶的吊饰,里面应该有一张照片才对。

“老板,找到了?”星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嗯,算是吧。”

阮望点点头,打了个响指,撤去回溯法术,将荒地变回原样。

他将灵能聚集在掌心,一座精巧的小型法阵成型,小心地修复着那枚金属吊饰。

时光留下的痕迹在迅速消褪,锈迹斑斑的金属外壳重新有了光泽,早已消失的老照片也重新出现,并慢慢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倒退27年后,吊饰终于回归了它本来的模样。

透过玻璃盖子,那张小小的照片落入阮望眼中。

照片上是一对夫妻,二十多岁,穿着西服和婚纱,笑容和妆容非常正式——很明显,这是一张婚照。

阮望认得出来,虽然年轻了点,但这对夫妻就是那场梦境中,坐在正副驾驶座上的人。

星火和哀歌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老板,这两位就是你说的,梦中开车的那对夫妻?”

“嗯,是他们。”

“唔……”

星火手掐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过吊饰,放在阮望脑袋旁边,目光来回扫视。

“老板,你有没有觉得,你和照片上的人真挺像的?”

阮望歪着脑袋瞅了一眼,反问:“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他随手捏出一个信息处理程序,将照片中的两人,以及自己的脸部数据导入其中,启动数据分析,很快得出结果。

——没有明显的相似特征。

换句话说,很难凭外貌断定血缘和遗传关系。

“看吧,一点也不像嘛,”阮望将分析结果展示给星火看,“如果是肉眼可见的相似,我不可能装瞎的。”

星火抓了抓头发,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阮望的分析准确无误,从外貌上来看,他和照片上的人确实不像,但是……有的相似并不体现在外貌上。

并非形似,而是神似。

作为旁观者,星火的感受更偏向直觉,像是照片上那女人的温婉眼眸,或是男人脸上随和的笑容,都能在阮望身上找到影子。

当然,这样解释有些强词夺理,就像男生骗小姑娘时常说“你笑起来像我初恋”,大抵是骗人的,或是心理作用。

总之,道理说不明白,星火支支吾吾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感受说清楚。

“这位女士和我的眼神很像?”

“可是,眼神这东西应该不能遗传吧?”阮望抿了抿唇,说道,“星火,确定不是你的错觉?”

星火叹了口气:“大概吧,我也说不清楚惹。”

“……”

里里外外看过一遍,阮望没从吊饰上找到什么有效线索。

真可惜,它只是一件别人的东西,与自己毫不相干。

他叹了口气。

忙活了好一会,最后徒劳无功,最后的线索也断了,说不失望是假的。

“算啦算啦,回去了,”他揉了揉星火和哀歌的脑袋,换上洒脱的笑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过好今后就行。”

星火见他心情不错,便也挂上微笑。

“老板,咱们回去也拍张合照吧?”她笑眯眯地说道,“万一哪天你又失忆了,我来唤醒你呀。”

“好啊,一张不够,拍十张!”

阮望哈哈笑着,打了个响指,传送的光芒一闪而逝,带他们回去九田。

可是,在离开的刹那,他却晃了个神。

……

不知是不是错觉,耳边似有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

那是一段对白,两个男人的声音一前一后——

“抱歉,带我一程不会耽搁你们吧?”

“没事没事,我们也顺路去城里,不碍事的,况且这么大雨,老哥你留在那儿肯定会淋湿的吧。”

“好吧,那就谢谢了。”

“老哥真是太客气了,怎么称呼?”

“叫我启明就好……”

“……”

“你们是要去市里医院?”

“对啊,预产期提前了,去做下检查,老哥你呢?”

“去接个朋友。”

“接人?今天这雨挺大的嘞,怪不方便的,我顺路送送你吧。”

“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啊……不过谢谢你的好意了,不用绕路,直接去医院吧,我接的人马上就到了。”

“欸,你要接的人也在医院?这么巧啊。”

“是啊,是挺巧的……”

“……”

一个恍惚后,阮望睁开了眼睛,耳边的声音也消失了。

刚刚的……是当年启明和那位丈夫的谈话吗?

启明是半路搭上的乘客,他们顶着夜雨开车赶路,要去城里医院。

阮望很不解,自己怎么会忽然听到这段对话的?

难道……

他将手伸进兜里,却没摸到那枚吊饰,低头看去,掌心只有一把腐朽的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