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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远行的声音与汪中茫的声音交替进行着。两个人谈了很多事情。从如何操作让汪喜斌避罪,到怎么对罗家的后续操作进行提前布置。还有就是对于整个事情败露,对每一个环节怎么应对。

王远行觉得这种布置本来是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结果反而成为最为致命的打击。因为每一个环节的对应措施,都是对应每一个环节所进行的操作。通过对应措施,可以反证当时进行的所有操作。这才是最可怕的。

“你们哪里得到的录音录像?”王远行问道。他甚至已经不太记得当初与汪中茫进行这段对话,是什么时候,是什么环境了。时间已经很久远了,久远到他都有些记不清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是外人做的。或是汪中茫为了防备自己提前取证,但是这样逻辑不通。要知道最终证明方向指向的可是他汪中茫。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刘杰。会不会是刘杰为了自保而提前取的证据。刘杰是汪中茫的亲信,两个人的命运相连的。牺牲自己保全汪中茫,对于刘杰来说仍然是不利情况下的最大利益选择。他不应该呀。

在法律上,王远行足够专业。在人性的理解上,王远行也预测得足够精准。可王远行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总有一些问题他是搞不清楚的。比如说,政治的规矩。汪中茫已经到届了,他马上要离开领导位置了。未来他将无力再对刘杰进行照顾了。何况,现在的刘杰已经因为自己鲁莽的行为,被认定为涉嫌危害国家安全了。这种敏感的案件,汪中茫也是无能为力的。这个时候的刘杰只有自保,全力配合办案机关,没有其他选择。这一切都是王远行不可能预料到的。

一步错算,满盘皆输,王远行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而且输得非常彻底。

“你们有这些证据,为什么不早拿出来?”王远行再次提出了问题,但没有等来回答。他知道,对方是不会回答自己的。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审判别人的法官,而是接受调查的对象。

“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王远行叹了口气。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放下了。不管是否是自己愿意,大局已定,再做无谓地抵抗,已经毫无意义了。

“不是我们想知道什么,而是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王远行,我一直在劝你,希望你能配合。你总是认为自己聪明,在专业上高人一等。你应当知道,你已经过线太多,怎么可能完全无迹可寻。总是有着侥幸心理,是过不了关的。天地有正气,你们的所作所为,终究还是要大白于天下的。”

就在王远行开始交代的同时,省纪委的工作人员来到了省人大。这个时候,省人大常委会正在开会。

“什么事?”陈白看到秘书走进会议室,就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这次的会议非常重要,秘书是知道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秘书是不会在会议中途进入会场的。

“……”秘书对陈白耳语了几句,陈白顿时脸色变了。

“因为省委有重要工作,我宣布暂时体会,大家在会场等待通知。”说着,陈白起身离开会议室。

“汪副主任,陈主任让你也过来。”大约三分钟后,陈白的秘书把汪中茫叫了出去。

很快,陈白又返回会场,会议重新开始。汪中茫却没有返回。参会的所有人也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在重要会议中被叫走,再也没有回来。这种事情以前也是出现过,十有八九是被纪律带走调查。

果然没有等多久,纪律那边消息传来,中纪律对汪中茫进行调查。这一消息也震动了整个白山省政界。汪中茫在白山省政界纵横三十年,他涉及的领域,涉及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一时间不少人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而白山省也趁这个时机,展开了一场反腐风暴。

“时书记,这是我们最终的工作报告。报告交给你,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工作完成了。我们也正式向你告别了。”田诗向时峰提交了案件复查工作报告。

这次他们是因为省委政法委对于特别案件进行复查,而从各处调入。现在案件已经复查完毕,查明了当年刘惠被害案的真相,查清了聂海兰案牵连出的贪腐案件,查出了汪中茫、王远行等腐败分子,可以说是成绩突出。案件终结,两个人任务也就完成了,也该回到各自原来的岗位上了。这次交报告,也是告别。

“你们着什么急呀。省委对你们的工作能力非常认可,要是你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为你们办理调转手续,到白山省政法委工作。”

田诗、郑平,只是两个人的工作小组居然完成了这样一件大案,不只是时峰感到惊讶,就连上级部门也感到不可思议。这样的人才,省委政法委决定破例给他们两个人调转的机会。要知道,省委各机构的编制还是非常紧张的。能够直接调转,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谢谢时书记,我还要继续念书。请代我感谢领导。”田诗的态度,时峰并不意外。

田诗是在读研究生,有着不错的发展。更为重要的是,她是东江人,她的根在东江,而不是白山。

“小郑是什么意见?”对于郑平,时峰的印象还是非常好的。一开始,时峰对于郑平并不是很重视。因为郑平的履历太平常了。要不是因为田诗需要,郑平根本就不可能调入专案。

工作开展了一段时间,时峰发现这个郑平还真是不简单。虽然有些方面还是显得非常青涩。但在关键时刻,却是非常老练,看待问题也很敏锐。

要知道,郑平所面对的王远行、李勇、乔越等人,都是有着二十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老政法了。这些人常年在政法战线上工作,对于政法机关常规的手段,是非常了解的。反侦查能力也是非常强的。这些人一一被郑平拿下,充分说明了郑平是一个人才。这样的人才,又出身于白山省,时峰对他还是势在必得的。

“谢谢领导对我的抬爱。不过,我打算考下律师证,将来当律师。”郑平向时峰鞠了一躬。

“律师?”郑平的选择让时峰非常诧异。不进省委政法委,而是去当律师。省委政法委,是省委分管政法工作的部门,意味着白山省范围内,政法工作的最大权威。律师吗,只不过是司法行政部门管辖下的法律服务人员。在时峰眼里,两方面根本就不具备可比性。

“是这样的。我与田律师相识,是因为亲人的案件。”

“这个案件我知道。”时峰点了点头。也正是因为这个案件的优异表现,田诗才会被借调到白山省委政法委。

“通过与田律师的接触,让我了解了政法工作的一些情况。检察官惩恶扬善,保护弱小;法官秉持正义,主持公正;警官打击犯罪,保卫一方;他们的工作都很值得我们尊敬。但是……”一个转折下来,郑平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亮光。

“但是,当一个人陷入危难之际,不论是被告人,还是被害人,他们都需要律师提供帮助。我是一个老百姓的孩子,我从百姓中来,也想为百姓多做一些事情。律师,是最适合我的职业,也是最适合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提供支持的职业。”

“想不到,你能认识到这一点。不过,我也要提醒你。小郑你还年轻,你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省委政法委的平台起点还是非常高的。你在这个平台,可以预见未来将会走得更远。而律师就不一样了。”时峰向郑平耐心地说明。

“律师不在体制内,也没有体制内发展的前途。你的一生很难进入国家的管理体制,很难为治理国家,制定方针政策,为更广大民众提供服务等方面提供自己的力量。政法委里的同志,有从公安系统调来的,也有从检察、审判系统调来的。唯独没有社会律师转任的。就算是他们工作再出色,也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时峰的意思非常明确,当律师会实现很多目标,同时也会失去许多机会。对于郑平这样的年轻人,这些机会太宝贵了,放弃这些机会太可惜了。

“时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在基层工作,对于律师的政治机遇有多少,还是知道的。在基层,公检法三家的干部都是会有晋升机会的。而律师则被视为对手,越是强大的律师,越会被政法机关重视防范。不过,这不影响我对律师职业的向往。”

“为什么呢?”时峰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在政法战线工作多年,讲工作经验,郑平跟他是比不了的。但对于律师职业的看法,他是真的不理解郑平是怎么想的。

政法职业中,律师是没有政治前途的,同时待遇也没有保障。一个有事业心的人,不应当是追求更强大的能力吗?时峰觉得一个人可以没有野心,但至少要有上进心。据他观察,郑平也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为什么会放弃这条光明的大道呢?

“因为律师这个职业也需要人呀。公检法已经聚集了太多的人才。律师行业却正在发展。人民需要律师。我愿意放弃那条大道,走上律师这条小路。就算是未来不会再有发展的空间,至少我也为有需要的人提供了帮助。”

“我尊重你的选择。”时峰听到郑平的解释,没有再说什么。在他的眼中,郑平的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了。

人都是有追求的。有几个人能够放弃自己的前途,甘心默默奉献?眼前的郑平要从事律师职业,理由就是这么简单。人们现在更需要律师,而不是警官、检察官和法官。当政法高校的毕业生一批一批涌向各政法机关时,郑平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

律师职业还在发展,以目前来看,这个职业就算发展到一定程度,也很难融入体制内,成为政法机制中掌握话语权的存在。他们终将游离于政法高层之外,只是一个提供服务的法律职业。

明知未来发展几乎没有出路,仍然放弃光明的前途。时峰并不认同郑平的选择,同时他对于这种选择却只能表示尊敬。因为郑平的选择值得尊敬,他脱离了个人的利益,他真正成了那种纯粹的人。

“你真的是那么想的?”两个人离开时峰的办公室后,田诗问郑平。

“算是吧。最重要的是,我不想再在体制内工作了。”

“为什么,体制内有什么不好。要知道,只有体制内的人,才有机会成为掌握社会权力的存在。毕竟政治体制的要求是严格的,你从外界进入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个道理我懂。刚刚时书记也把这个道理讲明白了。可是体制的竞争越来越激烈,在体制内我受到很多的束缚。这不是我的性格。我渴望出去闯荡一番,用自己的专业能力,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天大地大,四海为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这可不是律师,是大侠!”田诗笑道。

“其实律师也是可以做大侠的。我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律侠,以法律为武器,行走天涯,惩恶扬善。”郑平第一次说起自己的梦想来。也许看起来并不现实。也许这个梦想过于浪漫。但他还是坚持向这个目标一步一步前行。

“如果你做律侠,记住走到哪里都要报我的名号。我可是你的师傅。”

“你就不怕我给你惹出事来。”

“怕什么,小平平,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身上哪个零件我没有看见过,小时候我还把过你撒尿呢。不知道别人什么样,还不知道你。给我惹事?你有这个胆子吗。”

“……,诗姐,都说过多少次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不提,不提,其实把你撒尿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想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