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情报实在有限,吴俊连刺史和校尉的名字都不知道。
骑兵队抵达官衙前,才有穿着看似是制式皮甲的三名兵士上前,让来人止步通名。
“兴汉镇刺史府骑兵队,我宣布,甘州城已被我兴汉镇接管,限三刻内来此地官衙,逾期不至者论罪!”
当即有几名骑士上前,羁押了前来的三人,吴俊手书了文书之后,让三人带走,分别送去给甘州州牧,太守和驻军校尉。
甘州太守府,时任太守正是后世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窦融的祖父,名为窦嘉,窦家是凉州大族,亲族中为官者甚众。
那窦嘉此刻,拿着兴汉镇的文书,正在客厅走来走去,明显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这从未听说过的兴汉镇,居然签发了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份文书,若说是叛匪吧,前来报讯之人却说是官方。
可若是官方,何曾见到过如此奇怪的文书?正自踌躇间,下人禀报杜家来人相请,请窦嘉前往州牧府一叙。
急匆匆从州牧府后门进入州牧府,就见州牧府里已是人头攒动,都是甘州官僚,此刻叽叽喳喳地一屋子人,混乱不堪。
“窦太守来了。”有人见到窦嘉进来,大声示意众人安静。
“窦太守,这?”州牧杜明指着放在桌案上的文书。
窦嘉上前扫了一眼,就确定那文书和自己手里的一份,除了抬头有些区别外,其余内容一般无二。
当下苦笑一声,从袖袋中拿出自己那份文书,摆在了案几上,拱手道“州牧大人,下官也收到了,正不知如何处置!”
“窦校尉到!”一声通传声之后,一名军人打扮的汉子进入了州牧府客厅。
窦校尉名叫窦虎,是窦嘉亲族,是甘州守将,统兵三千多,驻守在张掖属国这个凉州的西大门。
同样的一份文书,并排摆在了案几上,一般无二的通牒内容,让甘州城的三名主官面面相觑。
“几位大人,这兴汉镇不知何方神圣?为何我等闻所未闻?”有官僚出声问道。
“某亦是不知!”窦虎大声道。
杜州牧和窦太守都是摇头。
“既然都是不知,对方限定三刻,现已过两刻,还需三位大人早做定夺!”
“何须定夺,前去看看便知,我三人同去,你等在此稍安勿躁!”那杜明倒也颇有气度,一振衣袖,当即起身,朝门外而去。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两人只好跟随在那杜州牧身后,在吴俊限定的三刻钟内,到了州衙明堂之上。
吴俊眼中的州衙大堂,着实简陋,除了能看出来是砖瓦建筑,内部是既无雕梁也无画栋,青砖铺成的地面坑坑洼洼,只有那个大案看起来有些官威气势,但走到大案之后吴俊才发现,大案的一条腿,早已不知去向,用了些砖石支撑着。
木座上的木板有几个节疤,正对着屁股,连个坐垫都没有,吴俊坐在上面,甚至感觉有点硌屁股。
抬头看那木梁之上,蛛网尘灰遍布,一副破败之相,丝毫不见任何森严之感,因为窗户太小,大厅之内黑洞洞的。
正在纳罕,就听麾下骑士阻住几人:“来人通名!”
“甘州牧杜明并太守窦嘉、校尉窦虎!”
“请三位进来”,吴俊出声道。
三人进入大厅,就见两队甲士分列堂上,大案后面坐着一名明眸皓齿的青年,衣甲锃亮,端得分外英武。
双方相互打量一番,并未有任何言语上的交谈,最终还是那窦嘉开口道:“这位将军,吾乃太守窦嘉,这位乃是杜州牧,这位窦校尉,不知将军有何见教?”。
“哦,三位好!”吴俊从大案后面站起身来。
“我只是想当面告知几位,这甘州城已为我兴汉镇所占领,不久之后,我兴汉镇就要接管此地,几位可来去自便!”
“请问这位将军,兴汉镇是何衙门,何敢号令我等?我等只遵汉命!”
“呵呵,汉命?如果我所说不差,三位应当的是新朝的官吧?”
“这?”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我兴汉镇乃北地郡遗民所立,高刺史为兴汉镇刺史。”
为了便于说清,吴俊当即示意参谋人员拿出一份行军地图来。
“这里,即是我兴汉镇刺史府所在地,而今这里到这里,控制此间的黑匈奴已为我肃清,就在今日黎明,我等已全歼黑匈奴骑匪。”
“什么?”
对照地图,三名新朝地方大员终于搞清楚了具体情况,最让他们不敢相信的是,这兴汉镇居然是遵汉制自立的刺史府。
“所以,请三位告知吴某,你们三人,或者说,你们三人所代表着的势力,是合作还是反对。”
“当然,无论是合作还是反对,三日内我兴汉镇保你等安全,三日后如非合作之人,再见或是兵戎相见了!”
吴俊轻快的语言,显示出来的,却是强大的自信。
“这位将军,兴汉镇遵的可是刘氏汉命?”
“我兴汉镇只遵汉制,不听刘氏之命,兴汉镇只代表了支持兴汉镇的民人和兴汉镇刺史府的利益。”
吴俊淡淡道。
“这位将军可否告知名讳,贵军如何称呼?”
“我姓吴名俊,窦太守所见之甲兵,为兴汉镇刺史府保安队骑兵大队。”
听着这奇怪的编制和这位吴将军振振有词的理由,三人一头雾水,难以决断。
“吴将军,兹事体大,可否容我等与僚属商议一二?”
“窦太守所请,自无不可,那就以午时为限,午时三刻之后,兴汉镇骑兵将不再等待,届时你我再见,或许就是兵戎相见了”。
“好,午时三刻,告辞!”
“慢!”却是杜明止住冲动的窦虎,问询道:“吴将军,这份地图吾可否带走?”
“嗯,杜大人请!”
接了地图的杜明当即扯了二人,回州牧府去了。
州牧府大厅之内,一群热锅上的蚂蚁终于等来了三位上官。
“大人?”
见到三人回归,有了主心骨的众人止住了嗡嗡声,看向三人。
杜明将手里的地图缓缓展开,对围观的众人道:“甘州各位同僚,现在通告占领甘州城的,是原北地郡遗民所立之兴汉镇,他们的治所在这里”。
杜明所指的,正是沃野县所在地,那里标注了一个大大的五角星。
“这兴汉镇已占据了北地郡弃地和北漠,歼灭了黑匈奴骑匪,尽占其地。”
“而今兵进甘州城,看样子来者不善!”
“吾等?如之奈何?各位都不用藏着掖着,那兴汉镇的吴将军保证,甘州城三日内进出自便。”
“他奶奶的,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兴汉镇好大口气,这甘州城说占就占?窦校尉?”
说话者是甘州城的坐地户窦家的一位,在州牧府任判官。
“吾窦家在甘州四代百余年,自然不能任人拿捏,吾正要出城,谁愿随我?”
窦虎最是受不得激,当即道。
那堂下当即站出十多人,都是愿意随窦虎出城的,杜明眼睛一扫,就知道都是甘州城附近的实力派。
眼睛不由地朝窦嘉看去。这窦嘉虽说是和窦虎同姓,但却是凉州窦家,不是甘州窦家,两家虽说有亲族关系,但几十年前就已经分道扬镳。
窦嘉老神在在,拢着袖子站在一旁。
“哼”杜明暗哼一声,他已是半百之身,杜家乃京畿望族,他的去留事关甚大,绝非他杜明一人之事,因此颇为身不由己,心下犯难不已。
也罢,这甘州城已失,此刻也到了回京畿故里之时了,当即道:“吾欲辞官归家,诸位来去自便,吾绝不阻拦!”
两位主官既然已经表态,就剩下窦嘉一人了,不说话看来是不行了,那窦太守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吾原也不愿做这新朝之官,而今这兴汉镇既自称汉之遗民,吾愿与兴汉镇相商,共治甘州。”
稍后继续道:“这兴汉镇初来乍到,自需有人配合行事,诸位家无余粮者不少,为官两袖风,那新朝的官既做得,这兴汉镇又有何不可?”
“如有愿留任者,请上前一步,吾带诸君去与吴将军相商。”
僚属当中还是有一些中间派的,而窦嘉的话,给了这些人台阶,当即有人走了出来,站在了窦嘉身旁,这些人以太守府的人为主,也有一些州牧府的下级僚属。
窦嘉朝四下里再看一眼,当即领头出厅,竟是头也不回。
其实,窦嘉这太守做得异常憋屈,之前有杜明和窦虎的上下挤压,他这太守尤其有名无实,自然好处也没他什么事,本来就欲辞官归乡,但他作为窦家的旁系,得这太守不易,因此迁延下来。
所谓时穷节乃见,兴汉镇的到来,让窦嘉看到了施展抱负的机会,因此,他在权衡一番之后,果断拉起了中间派,居然带走了一多半的人。
窦嘉带人到了州牧衙门大堂,吴俊正在向通讯人员询问民事人员的情况,此刻见到呼啦啦的二十多人,当即也站直了身体。
“吴将军,这些都是州牧府和太守府的僚属,愿意继续向兴汉镇效力的,我等宦囊不丰,一月无俸则举家无食,还请吴将军继续留任吾等,吾等必效犬马之劳。”
吴俊原以为这些新朝官员不会合作,但是此刻却是见到这窦嘉带了不少人来,也是当即大喜。
兴汉镇虽然派了民事部和商事部的人员前来,但一来人手不多,二来对这甘州城的情况比较陌生,有了这些中下级官吏的配合,那可真算得上事半功倍了。
“窦太守不用客气,为生民立命,是兴汉镇的使命,很高兴看到还有如此多的僚属是实心任事的。”
稍顿一下又问道:“不知窦太守官俸几何,禄米多少?”
“呵呵,吴将军说笑了,窦某尚未致仕,尚无禄米,官俸么,甘州为下州,禄千二百石。”
又指了指堂下那些僚属道:“诸位同僚与窦某一般,自年前至今,仅有半俸。很多同僚家中,已是更无余粮了。”
“哦,甘州有通商之利,已经困顿如此了么?”
“吴将军有所不知,黑匈奴骑匪作乱,窦虎校尉清剿不效,商路日渐凋敝,加上凉州以东叛匪仍乱,大一些的商队,早已断了年余,小商小贩,所税有限,仅凭农户牧民,收税日难。”
“为何日难?”
“民家为脱税,献田与豪强,而豪强是决计不纳粮的,因此收税日难。”一名身着补丁蓝衫的官吏大胆道。
“原来如此!”
“既归兴汉镇,诸位自可放心,兴汉镇绝不亏欠诸位薪俸,等兴汉镇收了甘州,诸位所积欠的薪俸,全部一体补齐。”
“吴将军此言当真?”
“我虽是军人,但依旧保证,不会短缺诸位,因为兴汉镇断无此例!”
稍后又补充道:“以前不会,我想今后更加不会!”
其实吴俊心中此刻吐槽谁也不知,就堂下这点人,翻上十倍,那才几个钱,一炉铁水有没有?
“诸位安心,但请仍续前职,两日后来此,如有其他此次未来官吏,两日内来此录名,皆算合作!”
“吴将军,卑下有情呈报”!
还是那名身着补丁蓝衫的官吏出言。
“这位是?”吴俊侧身询问窦嘉。
“太守府张掖县尉马彬!”
“请马县尉讲来!”
“那校尉窦虎已带人出城,想来是要去各处庄子聚兵,吴将军不可不察!”
“哦,窦虎能聚兵多少?”
“籍册上的五千兵马皆是实数,如征集乡兵,合有两万之数!”
“无妨,正好一鼓成擒,省得之后逐个清剿了!”
“吴将军,州牧杜明挂冠而去,这州牧府有数人亦随之散去了!”
“吴将军,城东十里堡,是高家庄园,那里与窦虎有隙,吾愿前往说项,使其不遵窦虎聚兵令!”
“窦太守,这位马彬县尉,我看必定受了不公正待遇,今杜州牧既去,暂由你接任州牧,太守一职,依我看马县尉才干能力皆为一时之选,不如?”
“吴将军所言极是,马县尉足堪担得太守一职。”
然后——————
“吴将军——————”
一时不绝于耳。
“这王莽新朝,不得人心那!”吴俊暗暗想到,“欠了人家工资,那新朝合该如此!毕竟千里做官么?兴汉镇决不能步王莽后尘,这一点,要在下次会议提出来!”
“禀大队长,民事和商事部的先遣队到了——————!”
“哦,好,我马上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