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仙门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催徒。
是的,别人催婚他们催徒。
不知道为什么,宗门中一代又一代优秀天才总是迟迟不愿收徒弟。
晚收迟收的问题频频发生,每一代都不能幸免。
可是不收徒弟,宗门如何传承,他们一身本事如何传承?
更别说,他们还是宗门的顶梁柱。
身为顶梁柱不给宗门培养小顶梁柱,你简直大逆不道,白吃宗门这么多年饭!
你愧对师尊的教导,愧对师门的倾心栽培。
你你你……错得离谱!
头发花、胡子花、眼也花的老师伯拍着手背呐喊出对宗门未来的担忧:“长此以往下去,宗门焉能将存?”
这不迟早要塌。
必须趁早收徒!
必须把顶梁柱传承下去!
于是一群老头整天在耳边,苍蝇般嗡嗡嗡。
幻机啊,你都五百岁了,年纪也老大不小了。
收个徒弟吧收个徒弟吧。
收徒弟要趁早,不然好苗子都被别人抢走了。
收个徒弟吧,不然老了怎么办?谁给你端茶倒水?
不然到时候掐架的时候人家抢你拐杖,都没徒弟替你抢回来,你只能坐地上干哭,多可怜啊。
别任性了,听师叔一句劝,赶紧收个徒弟吧。
收个徒弟吧,徒弟多好啊,多贴心啊,小棉袄一样贴心。
收个徒弟吧收个徒弟吧,不然一身本事不能传承下来多可惜啊。
人家谁谁有好几个徒弟,长得那叫一个可爱,机灵乖巧又懂事,哎呦喂,看着就羡慕人。
谁谁谁徒弟都那么大了。
谁谁谁徒弟都收了徒弟了,人家都当上师祖了,真是好福气。
……
都说人有逆反心理,一群老头越催得起劲儿,洛幻机就越抵触收徒弟这件事。
谁还不是师尊的亲亲徒徒啦?
他还小呢,不着急。
还想多过两年被师尊宠的无忧无虑生活。
现在就想让他应师尊,叫上去平白老了一辈?
没门。
要收让他师尊收去。
可能越是逼着催着,人的抵触心理就越强。
总之,当时的洛幻机对收徒一事并不上心。
尽管后来,薛灵宣在“镜花水月”中表现出色,洛幻机难得起了点爱才之心。
一群老古董又高兴得不行,各种游说。
“幻机你看!这孩子多争气,他通过了你设下的全部考核!”
“不是我说,你那考核弄得真不是人出的东西,老夫就没见过这么丧心病狂的试炼惩罚。”
“是啊是啊,能囫囵个过了你的试炼,可见这孩子的天赋有多好。”
“难得遇到一个这么对你胃口的,人家又一心崇拜你,也别挑挑拣拣了,赶紧把人收了吧,省得夜长梦多。”
一语成谶。
在这么一群老古板的催促下,洛幻机那点爱才之心又变得不太热络了。
他随手扔下一枚弟子牌,留下一句“把人带到云幻峰”就径直离开。
然而,过了半月之久。
洛幻机也没见到他的便宜徒弟来报到。
洛幻机冷笑:“半个月,就是爬,他也该爬到了,那小子到底还拜不拜师了?”
长老们立刻扫向引领管事,吹胡子瞪眼道:“人呢!”
这可是好不容易催徒成功的!
引领管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递了弟子牌,也给他指了路啊。”
长老们:“人还能凭空失踪了不成?”
引领管事:“……别真出了什么事?”
洛幻机揉揉眉心:“查吧。”
这一查还真出了事,在玄天仙门的留影石上竟然发现了花上欢的身影!
而他的便宜徒弟,早就被拐到合欢宫了。
一群老头气的骂娘:“不讲道德!不要脸的合欢宫!玄天仙门岂能容得他合欢宫的妖孽如此放肆!”
最义愤填膺的一个甚至扬言:“老夫要去烧了他的妖精窝!都别拦着我!”
“没人拦你。”
“……”
老头默默缩回人堆里,看着洛幻机:“师叔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利索,要不,幻机你跑一趟?”
主要是怕去了不小心看到什么脏东西,年纪大的人受不了那刺激。
“总不能把人丢在合欢宫不管,合欢宫那种地方……说白了就是下三滥的妖魔窟。”
“仙门子弟来我玄天仙门拜师,却被拐进了合欢宫,传出去岂不是让外人笑话宗门,由得一个妖孽如此放肆。”
“就是啊,这里是玄天仙门,岂能由得他合欢宫堂而皇之的进出,还不要脸地拐走了咱们幻机的徒弟!”
“花上欢他就是故意针对小幻机!”
几个老头轮番煽风点火。
洛幻机捏了捏眉心:“好了,都别说了,我去要人。”
别说人是他先看上的。
合欢宫那种地方,也不是久待之地。
洛幻机自然不会置之不管。
几位师叔师伯顿时把心放回肚子里,眉开眼笑道:“还是小幻机知道体谅我等。”
“幻机一向懂事,知道轻重。”
“幻机啊,事不宜迟,快去快回,师叔师伯们为你举办收徒宴,为你们接风洗尘。”
“对啊对啊,我这对小辈的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可就等着送出去呢。”
……
镜花水月。
洛幻机亲自设计的幻境考核。
狗比程度简直一言难尽。
薛绫罗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实在不是人出的玩意。
太踏马的坑了。
说不定那时候他不愿意跟洛幻机回玄天仙门,除了合欢宫解放了他的天性,还有就是幻境考核留下了过于浓重的心理阴影。
祁无月撑着下巴,银眸中全是饶有兴味:“什么考核?说来听听。”
薛绫罗难以启齿:“总之,那个考核……很难评。”
“好像是叫什么——桃花境中的一生。”
薛灵宣踏入镜花水月幻境的那一刹那,身形以及双手双脚都急速缩小。
他成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伸着小手,努力想要开口大骂。
一开口就是“咿呀咿呀”。
薛灵宣:“……”
好萌的声音。
然后就有两片硕大艳丽的粉色桃花瓣飘到了他眼前。
一个写着——富庶之家。
一个写着——逆天改命。
薛灵宣想着,这可是他偶像设置的考核,怎么也得表现积极进取一点。
踏上这条修炼道路,自然求得就是逆天改命,无怨无悔。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抓了“逆天改命”的花瓣。
然后他雕梁画栋的富庶之家就遭了山匪打劫。
凶神恶煞的山匪烧杀抢掠,他们抢走了所有的金银珠宝,将小婴儿的父母家人全部杀了个净光,连府上的丫鬟家丁都一个不留。
事后,山匪一把大火将富丽堂皇的宅子烧了。
这“逆天改命”的效果,你就说强不强?
小少爷直接成乞丐。
薛灵宣他身为历境者,自然是没有死,一个年迈的忠仆抱着他逃到地窖里躲过一劫。
待老仆抱着他出来时,富丽堂皇大宅子已经成为一片灰烬废墟。
薛灵宣:出生三天,没房,没钱。
更可悲的是他连爬都不会爬。
老仆抱着主人留下的唯一血脉,准备投奔主人的亲戚。
路上,途经一处农户山村。
薛灵宣实在捱不住了,饿啊,饿得他哇哇大哭。
老仆就向村里的村民挨家挨户地询问,谁家有没出月子的妇人。
问了一圈,没有。
薛灵宣松了一口气。
幸好没有,即便真有,他也吃不下去啊。
于是老仆退而求其次,问谁家有没有牛。
村子里倒是有一头老牛,不过是头公牛,没奶。
这时候,一位大姐开口了。
“老人家,你孙子赶得巧,我家的母猪刚下了一窝小猪。”
老仆顿时大喜,连连道谢,“如此,便打扰了。”
薛灵宣:“!!!”
不是,你还真准备让少爷我吃一头猪的奶!
粪味弥漫的猪圈中,一头肥硕雪白的大耳母猪躺在土地上,旁边围了一圈小小的皮肤粉红的小猪仔,一个个正无比焦急地哼哧哼哧地吃着奶。
他裂开了。
大姐人还怪好,她直接上手扒拉开几只小猪仔,腾出一块吃奶的地儿。
老仆试图自家小少爷吃奶。
薛灵宣五官甚至表情都在用力。
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抗拒过一件事。
一个小婴儿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
笑话,真吃了,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
他日与人吹嘘,人家都是和魔尊喝过酒,半步仙面前拜过把子,到了他这里就是喝过母猪奶???
还不如一头撞死呢!
他这边和老仆生死拉锯。
那边,大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老伯,你家这孩子吃不吃啊,不吃就趁早抱走,我们家的小猪仔还不够吃呢!”
薛灵宣顿时快感动哭了:对!怎么可以饿着猪宝宝们,快撵我们走!
老仆再三抱歉,最后跟大姐要了一个碗,挤了点猪奶,准备用勺子喂小少爷。
薛灵宣咬紧牙关……啊,还没有长出牙。
那就坚决不肯张嘴,打死都不张。
不喝!打死也绝不喝一口!
然后他就饿死了。
因为他不吃母猪的奶。
成功达成他的人生结局——出生三天就饿死了。
还得了一个称呼。
短小无力。
薛灵宣张口就是鸟语花香的问候:#%&***
桃花树毫不留情抽他一枝条,带着花苞的桃枝虎视眈眈地指着他,威胁意味十足。
小子,你再骂一个试试。
寄存了洛幻机一抹神识的桃花树欠欠地开口:“别不服气了,活了三天就嗝屁,谁能有你短小?再者,出生三天的身体,你不无力谁无力?”
桃花树怼得薛灵宣哑口无言,“行了,再骂骂咧咧,我把你打出汁来!”
薛灵宣万分憋屈地收回了他的一腔鸟语花香。
却忍不住道:“我就非得跟一群哼哧哼哧的猪仔抢奶吃?”
“那老仆,猪奶都能要到,要口米汤面糊糊不行?前辈,你不觉得自己的剧情非人了点?”
桃花树瞅他一眼,语气似笑非笑:“你在质疑我的剧情设定?”
初出茅庐无知无畏的小薛梗着脖子道:“对!我就是在质疑你的幻境人生设定不合理!”
桃花树一枝条给他重新抽回了幻境。
“随你的便,不合理关我屁事。”慢条斯理地抽出花枝。
他就是一抹看守幻境的神识。
薛灵宣一睁眼,又回到了那两片花瓣的选择时期。
再一次毫不犹豫握了“逆天改命”?
他就不信这个邪了!
撞也要撞出一条活路。
这次不是猪奶了,是狼奶了。
很不幸再一次被饿死。
桃花树亲自点评“啊~好短的一生”。
薛灵宣咬牙:“再来!”
狗奶。
再来!
马奶?
再来!
驴奶。
去你奶奶的,再来!
熊、熊奶!
……
花样百出,愣是没一个正常的。
最后,恨不得整出个老鼠奶。
头铁人第一次撞南墙撞得头破血流。
薛灵宣撞累了,这一生都不想再要强了。
这一次,他屈服了,老老实实选择了“富庶之家”。
在富庶之家的第一天。
就触发了剧情。
「你爹被隔壁二狗要饭的碗砸到脑袋,自此瘫痪在床。
你娘改嫁了,没带你。
家中仆人搜刮净最后一点财产逃离。
远房亲戚贪图宅子,假意抚养你到八岁,后见你奇货可居,卖到了青楼。
老鸨调教你一跃成为楼中花魁,楼中生意红火。
后来,你继承了老鸨的位置。
多年后,你年老色衰,空虚度日,这时有一位恩客告诉你——你其实是修炼的不世天才,根骨超凡。
可叹如此天资被白白埋没在俗世烟尘中。
得知真相的你吐血,郁结于心,活活气死了。」
恭喜你达成结局:被嗟叹的花魁的一生。
薛灵宣是真的要气死了。
“去他娘的生意红火!去他奶奶的奇货可居!你才花魁!你全家都是卖**的花魁!”
桃花树笑眯眯地摇着花苞:“小朋友,别激动啊,这才哪到哪啊。”
然后又一花枝把薛灵宣给抽了回去。
薛灵宣再次选了“富庶之家”,发现不出三天,他就会因各种各样的离谱理由倾家荡产。
「你出生了,你爹太高兴了。
喜极瘫爹,一病不起。
你家就此没落。
在老仆的拉扯下,勉强度日活到五岁。
五岁那年,上了年纪的老仆撒手人寰,你不得已成为乞丐上街要饭。
你在一个豁牙老乞丐的带领下,走南闯北地去要饭。
谁家娶媳妇有喜事,老乞丐摸出破口的唢呐吹上一曲热闹的《大花轿》,你们得俩赏钱,买俩馍馍啃一啃。
谁家死了爹办丧事,老乞丐带着你嘹亮地哭上一嗓子,哭的好,主人端来一碗猪油菜,再要俩馍馍就着啃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