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国纽约,某座偏僻的教堂。
“吱——”沉重的教堂大门被缓缓推开,门扉合页处传出尖锐刺耳的拖长噪音。
伴随夏日的阳光照亮半壁教堂的坐席,细微的脚步声缓缓在其间响起,可是却看不见人影。
由外及内,教堂内回荡着的少女祷告歌声也逐渐清晰:
【
命运女神啊!
你如月亮般变幻无常,盈虚交替;
可恶的生活,把苦难和幸福交织;
无论贫贱或富贵,都如冰雪般融化消逝。
可怕而虚无的命运之轮,你无情地转动,
恶毒凶残,捣毁所有的幸福,和美好的企盼,
阴影笼罩,迷离莫辨,你也把我击倒;
灾难降临,我赤裸的背脊被你无情地碾压。
命运摧残着我的健康与意志,
无情地打击,残暴地压迫,使我终生受到奴役。
此时此刻,切莫有一丝迟疑;
那最无畏的勇士,也已被命运击垮,
琴弦拨响,一同与我悲歌泣号!
】
祷告结束,唯有歌声仍隐隐在教堂内回荡。
一如那中古时代的拉丁语歌词一般,晦涩难明。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抹去了那道回荡的泣歌。
就如同歌中命运女神般无情决绝。
高台上的少女缓缓放下交叉于胸前的双手,抬起头转过身来,望向黑暗中掌声的来源——
此时教堂前排的坐席被从高台洒下的光芒铺满,后排的坐席则沐浴在从门口照进的阳光中。
唯有中间的坐席,阴暗如旧。
“先生,感谢您的到来,愿神明与你同在!”
少女闭目低头,再次祈祷起来。
“呵呵!”黑暗中的那人似乎笑了。
脚步声再次响起,步步逼近,终于踏足了高台布施的圣光之中。
黑暗中那人的身影终于显露出来了——
那是一位灰发灰眸的少年,面容俊美,皮肤白皙,似乎是一位混血儿。
他逆着圣光,一步一步走上高台,来到少女身前,默默地端详起来:
眼前的妙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整齐地扎在一起,白嫩的肌肤带着健康的血色,低下的臻首露出精致的侧脸,只是那宽大白色的衣裙下隐隐有一具瘦削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看起来,这似乎也是一位混血儿。
【她是在害怕吗?】
收回目光,少年与少女错身而过,转望向教堂穹顶的彩色琉璃瓦:
分明是人类的造物,却让信徒心生向神明朝圣的向往。
难道说——
所谓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神明,其实是诞生于人类的孱弱无能和愚昧无知吗?
呵,还真是可悲可泣呢!
再度收回目光,少年转身望向仍在闭目祈祷的少女,淡淡地说到:
“愿神明与我同在?这对于我来说可不是什么祝福,而是诅咒。”
闻言,少女终于抬起了头,但是却没有转过身来,依旧背对着少年。
“当然,以彼此的立场,你诅咒我倒也合理。”
言毕,少年迈开脚步,径直朝前走去,再度与少女错身而过。
正当少年即将走下高台之际,少女终于开口了。
“我们不是你们的敌人。”
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哀求和悲伤,让人闻之心碎。
少年置若罔闻,走下台阶,只给少女留下一个逐渐消失的背影。
望着少年渐渐消失的背影,少女伫立高台,胸前双手紧握,唯有泪眼婆娑——
【为什么?】
【为什么!】
【原本大家都可以相安无事的!】
终于,在少年的身影即将消失之际,她终于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请留步!”
少年步伐未停,已然走至台阶之末。
见状,少女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再度追了上去。
可是,高台上的她尚未踏出第一步,便有一道快到不可思议的灰色光芒从少年身后闪出,径直刺向少女的脸庞。
那一刻,她因紧张和害怕而极限跳动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砰!”
灰光擦过少女的侧脸,切断了她的发带,将教堂的琉璃穹顶彻底粉碎洞穿。
被死神轻抚脸庞的少女彻底呆滞了,身体因死里逃生后的心有余悸而软倒在地,连同散开的墨色长发一起,全然未去留意崩坍的教堂穹顶。
“砰砰砰!”
无数的琉璃碎片从穹顶落下,仿佛是下了一场彩色的雨,又像是霓虹破碎后掉落人间。
可是,琉璃边缘流转的寒光却让人遍体生寒,仿佛是在无声诉说这不是梦,更不是美梦。
一片红色的琉璃碎片从高处落下,锐利的边缘径直落向少女的臻首,仿佛下一刻就要染上另一种红色。
但是,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就如同人间也有美梦一般。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头顶突然撑开一柄雪白的伞盖,将这方小小的空间保护在内。
少女依旧未曾回过神来,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琉璃彩雨在高台上绽放出一道道涟漪,恍然如梦……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阳光终于得以露出它原本的颜色,穿过不再有琉璃阻隔的穹顶,洒满整个高台。
高台之上,满是掉落的琉璃碎片。
本该满目狼藉,可是那些琉璃碎片却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圈圈彩色光晕,宛如永恒定格的彩色涟漪。
终于,少女回过了神来。
她努力睁了睁那双重瞳的霓虹色美眸,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色,生怕这是一场触之即碎的幻梦。
终于,在确认这一切不是梦后,她终于留意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少年。
她怯生生地望向少年,却发现少年也在注视着她,不知几何。
【那是一双重瞳的眼睛,内层瞳孔是七彩虹色,外层瞳孔是倒映的七彩霓色,纯真如梦。】
【那是一双奇异的眼睛,外层的灰色仿佛只是一层迷雾,用来掩饰真实的自己。】
又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率先收回了目光。
手中的雪白伞盖化作天使的轻羽,散落人间。
他缓缓走下台阶,一如来时那般平缓,却不再让她感到害怕。
终于,在少女的目送下,少年走出了教堂。
教堂的大门缓缓闭合,少年的身影渐渐与门缝间的阳光一齐消失,一如他来时的模样。
只是少女却回不到来时的自己。
她目送着少年的背影,等待着他的回头的刹那,哪怕只是刹那。
可是最终却依旧是空余落寞。
但是,少女并不气馁。
穹顶已经打破,从此刻起,她终于也有想要追寻的事物了!
……
离开教堂后,少年的身形和容颜缓缓开始变幻:
灰发点墨,泼洒出墨玉般的青丝三千;
灰眸上色,折射出天蓝色的星芒无数。
肌肤似雪,更胜水中明月;
容颜如玉,叹止天上谪仙。
丹青难画,天地失色。
少年似是伸了伸懒腰,语气中带着些许惫懒:
“出来闲逛得似乎有点久了,也该去和无心姐她们汇合了。”
“但愿现在的我,不会吓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