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风像是一位粗狂的汉子,在某一个夜晚,过分的在山村里炫耀自己的威力。
窗外,听到一阵又一阵带着口哨的风声,让本就安静的夜晚,在风声的到来后,显得是格外的吵闹。时不时有轻盈的东西被寒风拎起,“啪,啪”“咚,咚”的声音不停传入耳际。也不知道院中多少东西被寒风蹂躏,听了数次物体坠落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门前的大杨树在在风的怂恿下开始舞动起来,一阵阵厚重的“呜,呜”声就这样持续着,也不知道是风在抽打大杨树,还是大杨树在与风比试武艺。没过多久,便听到“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不用想肯定是大杨树某一个枝干被折断。这一场闹剧,以大杨树惨败而结束。
风吹过之处,皆变为凌乱的场地,它是无敌的,它稍微用下力,悬浮的东西都乖乖的躺在地上,像是顺从。就连粗壮的大杨树也未能幸免,风更不会把这些小物件放在眼里,它在发怒的时候,所有看不顺眼的东西,它都想过去挑战一番。怒气发泄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听着凛冽的风声不能寐,马稻躺在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她在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的拿起手机看一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从八点到十一点的跨度,没有合眼。她没有一丝睡意。
翻来覆去中,被窝也被马稻折腾的一点温度都没有,不得不再次缩着身子,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恍惚之中,好似又听到羊叫声,马稻掀开被子站了起来。等到自己想打开屋门过去看看的时候,突然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来,默默的坐到床沿上,把鞋子脱掉后,又钻回了被窝里面。眼角的泪水这时候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
这一切,又是幻想。
多少次这样,马稻好像出现了严重的幻觉,总觉得耳边有羊叫声,有咩咩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这么多年,每次听到羊叫声心里才踏实,可是呢,一场事故下来,羊一只也没有留下,与其说马稻心碎,不如说马稻心已死。
此时,窗外时不时的还是有风在狂吼,冰冷的心,冰冷的房间。
一阵电话铃响了起来。马稻毫不犹豫的拿起放在耳边。
这时候传来熟悉的声音,马稻瞬间泪流满面。
伸出手,悄悄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没有睡吧?最近一来上班就开始忙碌,除了来的时候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之后,就再没有时间给你联系,你千万别生气啊,电话没有给你及时打,不是忘记,是没有时间,我在这边很好,别担心啊,这会有时间赶紧给你回电话了,想我了没有?”成功略显疲惫的声音传入耳际,马稻只顾着擦拭眼泪,也没有过多的在意。
“平安就好,我知道你忙,没事,我理解”马稻轻声的说着。
“我来二十三天了,咱有二十一天没有联系,我们整整分开二十三天了,日子我都记着呢”成功在那边略带伤感的说着。
这时候的马稻情绪已经崩溃,大声的哭泣起来。
电话那边此刻也变安静了。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听到马稻伤心欲绝的哭声后,成功沉默了下来。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誓要与窗外的风声试比高,看谁的声音在夜间更响亮。也只有在此刻,马稻是不加掩饰自己,发泄着近日来内心世界的悲痛。躺在被窝里,感受着因为哭泣而引起的身体抽动,那一刻的无助,悲伤,难过都宣泄出来。
电话那端这时候吹起悠扬的口哨声,声音婉转低沉。马稻泪眼朦胧的哭着,没过多久,哭声渐渐的减弱,最后擦拭了一下脸颊,静静的听着。
此时,马稻的眼前晃过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山顶上,马稻伤悲的时候,那个人悄然出现,一块手帕,几张纸巾 ,没有随身携带这些东西的时候,撩起自己的衣角去擦拭马稻脸上的泪水,马稻透过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到成功腰部的线条,肌肉紧实,再加上白皙的肤色,显得是格外的迷人,往往这个时候,马稻哭着哭着便断音。成功会紧紧的把马稻拥在怀中,小声的说着安慰的话。那一刻马稻忘记了自己为何而哭泣,眼前这个温柔的人已经把所有的委屈驱赶,而自己贪婪的躺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听着他的甜言蜜语。
为什么在最为狼狈的时候你总能及时的出现,马稻无数次的问,成功无数次笑着不语。谁能知道,在成功的眼里,目之所及皆是马稻,她走向哪里,目光都要尾随过去,所以这问题要成功怎么去正面回答。
口哨声一直在吹响着,马稻在认真的听着。
眼前继续出现那些凌乱的画面。山上下雨时,他匆匆走上去送雨伞,在山顶上,两人有太多的回忆。秋收的时候会悄悄的走进马稻的那块地,趁着月色把地里的庄稼收了。每次出去总要带回来一些稀奇的零食。趁着黑夜送过来。这些年,感情世界里,除了成功没有别人,枯燥的日子,单调的生活,就这样,因为成功的进入,让马稻在生活中不再孤单,因为有一个人在旁边默默的陪伴。
时间在悄无声息中往前移,不知不觉中变了样,成功也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一走二十三天的日子里,马稻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华随后离开,家里一群羊被国庆媳妇毒死,孤身一人忍着剧痛去做的肾结石手术。又等不到成功的消息,马稻不知道这些日子怎么过来的,成功突然离去让自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日如年。
当成功打过来电话的时候,自己瞬时委屈的像个孩子。那一刻,成功听到了马稻撕心裂肺的哭声,马稻听到了成功满是抱歉的话语。
口哨声这时候戛然而止,马稻的回忆也跟着停了下来。
“对不起,这些天没有联系你,不是我狠心,而是来这里很多条条框框要去学习,所以没顾及上给你打电话,对不起”
“没事,没事,我以为你离去就是再也寻不到你了,很害怕,上次你出去,是因为没有电话,不方便与你联系。现在人人都有电话,你不给我联系,我很担心你,知道吗?你就是再累不想说话了,你给我发个信息也行,至少让我知道你在干嘛,知道吗”马稻委屈的说着,眼角流出无声的眼泪。
“我知道,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这样,让你担心了,是我的错,你要好好吃饭啊,我走之前都给你说过,记住啊”
“知道,我吃饭可准时了,冬天在家没什么事,除了玩就是吃。”
“那就好,等到过年我回去的时候,一定要长点肉在身上,这样看上去显富态”
“嗯,我会的”马稻说完后,想把羊的事说出来的,但是想一想,还是忍了,给他说的多,他肯定又要担心,上班就不在状态。算了吧,有事自己扛着吧。马稻想到这里的时候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中华在哪里怎么样?这次去,,”成功犹豫的问着。
“很好,我每天都给国香打电话问,国香都心烦了,把我电话设置成黑名单,让我有事自己问中华,别一天到晚的问她,她也有她的工作要做,不想被打扰”马稻苦笑着说。
“嗯,稳定下来就行,在家要是冷的话,记得把电热毯铺上,别心疼电,知道吗?冬天就那几个月,也浪费不了太多电,一个人,别冻感冒了”
“嗯,知道”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漫漫长夜诉说着家里面的种种琐碎事情,没有那么多的甜言蜜语,只有朴实的关怀,成功的担心在每一句话上,马稻就这样听着保证着。
也不知道聊了有多久,直到电话里面那头传来一句女人说话的声音“四十九床,换药”马稻紧张的坐了起来。忐忑的问道“你,你,这会在哪里”
“我呀,你等会,等会给你说。稍等”成功说完后匆忙的挂上了电话,这时候,马稻坐在床上开始不安起来,手里紧攥着电话。
“四十九床,换药”这是什么意思?在医院,难道成功生病了。所以才这么久给自己打电话?一想到这里的时候,马稻瞬间坐不住了,额头上因为紧张而冒出了大颗的汗水。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会有人在旁边说换药啊,所以说,才会这么久不给自己打电话的对不对?马稻心慌了,拿着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打过来电话,再看看,依旧如此。
马稻紧张的从床上走到地上,穿着单薄的衣服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这会也不去想冷与不冷,窗外的寒风依旧凛冽的吹着,自己在屋里急的是转来转去。可是呢,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是未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啊?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答案啊!
马稻急的小声哭了起来,一个晚上的心情就这样起起伏伏,不停的来回切换着,现在最关心的是,成功到底怎么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马稻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马稻想都没有想便开始问道“你,你,你怎么了,你这会在哪里?实话告诉我”
“刚才是不是吓住你了,我就知道,唉,”成功长叹一声后,接着说道“工友身体不舒服,我们这一帮工友们过来看看,刚好遇上他今晚没人陪护,我和另外一位就留下来陪他,所以就有时间给你打电话了,我好好的,我工友也是小问题,不用担心啊,我这边很好的”
“你没有骗我,确定你好好的,不要骗我,你要是骗我,我这会连夜就过去找你去,找遍整个豫西南我也要把你找到”马稻焦急的跺着脚说道。
“真没事,没事,我保证,真的好好的,再有两个月我就回去了,所以你这两个月要好好的,知道吗?我会时不时的给你打电话,知道吗?不要我担心你,啊”
“好,我知道了,那就少说几句吧,不打扰你身边工友休息,记住啊,你走之前给我说的话,要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也要看你吃胖了没有啊”马稻听到成功的解释后,心情逐渐的平复下来。
“嗯,睡吧,不早了,啊”成功关切的说道。
电话再次挂上后,马稻这才开始往床上走去,刚钻进被窝,就开始忍不住狂打喷嚏,拿起床边的纸巾擦拭了几下后,打着哆嗦钻进了被窝。
深夜,风儿继续吹着,院中还是有不少东西掉在水泥地上,不时的有“咚,咚”的声音响起。
这二十几天对于马稻来说,是煎熬,经历了太多变数,还好在绝望中等来了成功的消息,属实难得,至少知道他人平安就可以,马稻想到这里的时候,慢慢的闭上眼睛。
医院的某个房间里,成功挂上电话后,旁边两个病友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成功看了看,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小子真的是闷骚型的,看不出来,口哨吹的不赖,安慰人挺有一套,可是兄弟你这是何苦呢,背着家人,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家里人知道还不崩溃啊”左边的男人不解的问道。
“就是,你这样做,一个人硬扛着,那能行,你看看,我们都是白天老婆过来伺候,晚上回去管孩子。虽说矿上给你安排的专人伺候,但人家只管你一日三餐,平常喝口水还要自己倒,老婆来了就不一样,方方面面都给你无微不至的照顾,多好啊”右边的男人也在一边说着。
成功长叹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家里有家里的忙活,她来了家里的事就没人管了,再说年轻恢复的快,没什么,现在就是胳膊不能动,双腿还是可以活动的。”
“我们三个一起出事,就你最严重,胳膊骨折,还伤到头部,伤及两处。我们都是腿骨折,休息几个月都差不多了,还好没有把腿废掉,不然这辈子都完了。总之来说,这会我们三个能待在一个房间里说话,说明我们三个命大,这次事故没有把我们是收走,真是万幸,干我们这行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脱了今晚的鞋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穿上,看着是一份工作,实则是在拿命赌明天啊”左边的男人说完后,默默的长叹一声。
“咱俩是不幸中的万幸,成功这小子才是真命大,你说说昏迷这么久,竟然挺过来了,我们两个当时天天祈祷啊,一定要醒过来,你跟着我们才上几天班啊,就摊上这档子事,结果还真的心有所想,事有所成。你的醒来与我们的祈祷有莫大的关系”右边床铺的男人说道。
“那是,那是,等到我们都出院的时候,二锅头给你们整两瓶,咋样”
“可好,可好,可好”
马稻怎么也想不到,成功打电话的时候,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打的,并且是自己刚刚恢复意识后打过来的,这二十几天,自己何尝不是在与命运做斗争。终于挺过来的时候,想到的人,只有马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