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嫂与张嫂的点拨下,又在国芳的督促下,马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提着国芳买来的两样东西,翻山去喜乐家探望,顺便又把自己打的五斤小磨香油带上。头顶上戴着一个照明灯,灯光照在地上,像给大地穿上了一层暗黄色的衣服。一路上,走走停停,平常上山都是如履平地,今天却不一样,手中提着东西感觉到格外的沉重,额头上不停的冒着冷汗,心里开始紧张的想,这走过去要几点钟了?
没办法,自己还是要硬撑着走下去,风嗖嗖的吹着,马稻心里突然有点懊悔着,应该骑着自行车走大路去喜乐家,这样就不会这么辛苦,把东西捆绑到车子上,也不会这么累,但走大路会让晚上在外面乘凉的人看到自己大晚上出门,也实为不妥。谨慎思考之后还是选择走小路,因为自己家住在山的最里面,这样从自家房头翻山也没人知道。想的过于周全,但就是所提的东西太重,阻碍了前进的步伐。
没办法,依旧是咬着牙,慢慢的往前面走着。
在西村山脚下的院落里,院里的灯发出明亮的光芒,张春花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一把椅子,拿起身边的花生秧往椅子上面使劲的摔,“咔,咔”几下后,再抬起来看看手中的花生秧上有没有花生在上面,有了伸手摘下来,没有的直接把花生秧码放在一处。
这时候的吴新民惆怅的蹲坐在院子。
望着桌子上面摆着的老物件而细心研究着。
这一切都要从张春花生气后不给吴新民买烟说起,吴新民明显感觉到不适,尝试着像老周那样自己卷烟,但是卷出来的没抽上两口便散开了,可能是技术方面还不行,只好把自己爷爷留下来的传家宝,一个用黄铜制作的烟袋锅翻找出来,或许是自己从没有用过烟斗,好像手里拿的不是烟斗,像是握住了一把沉甸甸的手枪。
摆弄着手中的烟袋锅,把碎烟叶塞进烟袋锅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中,顺时针转悠几圈,试图让里面的烟丝点燃,看着升腾出来一丝烟雾的时候,把烟嘴放在嘴巴里猛抽了一口,这时候突然咳嗽了几声。眼泪瞬间从眼角渗了出来。吴新民“哎呀”一声后,赶紧用手捏一下鼻子,没曾想到,就抽了一口,连环效应就这么多,打喷嚏,流眼泪,流鼻涕。但奈何对这种缠绕在指尖的味道过分依赖,自己忍住不适,又去抽第二口。第二口过后还是这样的反应。
兴许是不习惯,也可能是抽惯了过滤嘴香烟带来的绵柔感,突然间去体验烟袋锅里冒出来的浓烈味,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又没有办法,钱都在张春花手里卡着,自己总不能厚着老脸去赊账买烟,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过瘾。
想想自己的嘴巴真的是欠揍,不是为了吃饭,就是为了抽烟,再因为言辞不当而导致饭吃不好,烟没得抽,酒没得喝。想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以此来解恨。
这时候,张春花摔花生的声音更加响亮,扔花生秧的动作也更加暴力。摔完后随意的往院里丢。也不去管整齐不整齐了。
吴新民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敢怒也不敢言。自从前几天无意间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后,自己的烟也断货,酒也喝完,话也没人说,各自干各自的活。饭还是张春花做,吴新民那碗饭也会连带的做,但是吃饭的时候不会像往前一样,把饭盛好,摆放在桌子上,等着吴新民过来吃,吃完了自己收拾。现在是做好了自己盛出来吃,吃完后自己的碗自己刷,才不惯着吴新民。吴新民数次的想找话说,但是张春花根本就不接话,没办法的情况下,吴新民也识趣的装作沉默。
也不敢再去搬喜乐这个救兵,只好默默的低头做事,更不敢再去招惹张春花。现在的张春花就犹如炮火一般,随意的触碰一下就有可能大爆炸。
所以吴新民这几天的日子也是格外的不好过。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正当吴新民郁闷着,摆弄着手中的烟袋锅时,大门轻轻的被推开了,一道光亮照了过来,吴新民机警的看过去,有个人影缓缓的走进来,赶快把自己摆放在桌子上的物件放到旁边的篮子里,起身站了起来。
当那个人影走到明亮处的时候,吴新民大步的迎上去,乐呵呵的说着“吆,嫂子大晚上的过来了,你说说过来就过来,怎么还带些东西,搞客气了啊”说完后,赶紧的走过去把东西接过来。眼睛随意的瞄了一下,天啊,真的是及时雨,纯奶的箱子上面绑着两条烟。火腿肠箱子上面提捆着一壶五斤重的油,吴新民对别的不感兴趣,但是看到两条烟的时候,两眼是冒出了火光!
“早就想过来,这不是忙吗,地里活太多,不是国芳过来帮几天忙,还不知道收到什么时候呢”马稻乐呵呵的说着。
这时候张春花也赶紧起身站了起来。赶紧的搬出一个凳子,在上面擦拭了一下,摆在马稻的面前。
看了看马稻头上的汗,关切的问道“嫂子怎么过来的”
“翻山,翻山快,黑灯瞎火的骑自行车也不方便”说完后,把头上戴着的电灯取下来关掉电源。
“嫂子,你说说你吧,大晚上的,翻山过来都够累了,还提这么多东西,多累啊,坐下,坐下,我给你倒杯茶去”
马稻听到后,立马拉住张春花的手说道“妹子,不麻烦了,不用,不用,我刚从家里过来,放下碗筷就回来了。不客气,不客气,你也坐下,咱说说话,早就想过来啊,你看看这收秋收的我忘记白天黑夜了,怎么,乐宝没在家”马稻巡视了一下院中,看不到喜乐的身影,关切的问道。
“唉,最近一直忙着种植她的中药材,一直在承包地哪里住着,家里很少回,前些天回来时又瘦又黑的,说了不让她那么拼,别人说乐意,你能怎么说”张春华抱怨着说道。
“好事,好事,只要她喜欢,又能吃苦,肯定能干出来名堂的,乐宝可不是一般的孩子,有志气”
“这孩子也就在你眼里是个宝”张春花乐呵呵的说着。
“那是我永远的宝”马稻这马屁拍的真叫一个准,张春花听了马稻的话后,那是笑的合不拢嘴。想必马稻的到来把自己这几天的愁云都驱赶的差不多。
马稻说归说,悄悄的拿起花生秧也摘了起来。
张春花看到后,试图的去阻止,马稻据理力争的说“说归说,手闲着干嘛呢,我在家还不是也是这样的,真是的,理应来你家帮忙秋收的,但是你也知道,家里一群羊每天要赶到山上两趟,地里的花生都是见缝扎针的去拔。得亏有个国芳能帮忙,不然真的如国芳所说,恨不得干到立冬活才能干完。”
“我们今年种的少,我和喜乐爸两人能忙的过来的,你家的地多,又是你一个人,你自己忙过来就行。这还惦记着我们,让我们有点过意不去了”
“唉,你们两口子真的是明事理啊,理解我的难处,要是中华不出门,你家的地今年都让中华包了,年轻人出点力又不算什么,可是你说说,刚好准备收秋呢,工厂要人,是个机会,不去又不行”
马稻话音刚落,张春花的面部表情就紧跟着抽搐了一下,心想,这人也太会玩嘴了,怎么说话就不脸红呢,还是因为大晚上,光线不好自己看不到。怎么说出这样不切实际的话,张春花顿时感觉到马稻的太过于圆滑。
两个女人彼此试探着聊天,吴新民默默的把张春花随意丢的花生秧捡在一起,码放整齐后,搬个凳子坐到一边,拿着花生开始摘了起来,本来是准备抽完烟之后摔花生,但是看到两人在说话,恐怕声音吵到两人,二来灰尘特别大,就这样默默的在旁边摘着花生。听着她们的谈话由你一言我一语到空气突然安静。
“嫂子啊,中华在山东那里怎么样?活累不累”吴新民想缓解一下气氛,试探性的问。
马稻眉头顿时皱了皱,心想,自己知道个鬼,走后就没有给自己联系过,自己哪里知道呢,但是又不能把情况如实的说出来,只好声音迟缓的说“还行,跟他二姐在一起,怎么样我都放心”
“那就好,过年回不回来?”
“起先说回来的,后来又说工资高,不想请假,就想着过年不回来,多挣点钱”
“那也是,工资高的活不好遇,年嘛,在那里过都一个样。”吴新民乐呵呵的说着。
马稻巧妙的回复着,心想这话问的没有毛病,自己的谎话说的也是没有毛病,得亏是晚上,不然大白天的自己的脸上表情肯定是一个大写的尴尬。
等到张春花与马稻合伙把一捆花生摘完的时候,马稻看了看头顶的那片夜空,小声的说着“弟妹啊,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这过来坐坐心里舒坦些,你们这收秋我一点忙也没有帮上,心里也是愧疚的很,来年吧,来年了中华在家,让他多干点,你们好歇歇”
“看你说的那里话,农民一辈子不都是与土地打交道,都习惯了,活嘛今天干不完,明天干,总有干完的那一天。不急,一切慢慢来”张春花微笑的说着,但是内心巴不得马稻赶紧走,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与吴新民生气后,好像与谁说话都觉得别扭,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看着马稻起身站了起来,张春花两口子也跟着站了起来,起身相送。
马稻微笑着说让两人回去,可是两人坚持要送到山脚下,说是这样放心些。
就这样,三人一行穿过村庄,听到一阵阵的狗吠声,三步并作两步的往前走,走到山脚下的时候,马稻再次与两人说再见。借助电灯的光往山上走去。
这时候,吴新民突然爱心泛滥,小声的说“嫂子,要不我们再送送你,送你到山顶,大晚上的一个女人翻山,我们不放心啊”
“不用了,路走的多了,不害怕,你们回去吧,还要去照看门户呢”马稻婉拒后,继续往上面走去。
这时候吴新民还想说什么,被张春花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吴新民生气的跺着脚,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敢大声讲,生怕没走多远的马稻听见。
龇牙咧嘴的露出自己痛苦的表情。
“疼啊,你松开,有话好好说”吴新民小声的求饶着。
“几十岁的人了,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白活了”说完后,松开紧掐住吴新民胳膊的手。张春花咬着牙说道,声音小的如蜜蜂在嗡嗡。
“有话直说”吴新民不解的问道,不忘伸出手在被掐的地方揉来揉去。
“你没有看到”张春花伸手指了指面前的地方。
“看到什么了?马稻上山了?”吴新民不解的问道。
“死眼睛珠”张春花小声的骂道。
这时候听到马稻在山半腰说到“弟妹,你们回去吧,我这有电灯,没事的,一会都到家了”
“唉,唉,好,嫂子你慢点啊”张春花回答着。
“唉,知道 了,回去吧”马稻说完后,扭过头往山顶走去。
看到马稻的身影越来越小,电灯的光亮也越来越弱,张春花扭转过身,开始往家走。
“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解释”
“说你死眼睛珠你不信,山半腰刚才有亮点点在那里晃动”
“怎么了,有问题吗”
“真的是榆木疙瘩,这都不知道,肯定是有人在哪里等啊,深更半夜的,不是熟悉的人,马稻看到有光亮还不害怕啊,想想啊,真的是,你还送人家,送去啊,把人家送过去,留宿去吧?一天天的,就你多情”
“唉,我这,我这,不对啊”吴新民思考着,也想不出来个知乎所以然来,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张春花了如指掌,只有自己蒙在鼓里呢?
吴新民快步的跟上去,张春花是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
两人至此以后,一路上再也没有说话了。吴新民还在绞尽脑汁想那个问题,而张春花早就看透了一切。
等到马稻走到山顶的时候,看着眼前晃着的那抹亮点,露出了欢心的笑容。
“坐下歇歇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时间了”成功坐在地上温柔的说着。
“让你久等了”
“算不上,反正在家这时候也没有睡”
“你太贴心了,还准备了两条烟,我怎么就没想到”马稻不解的说着。
“男人理解男人的,你拿过去那些东西有点少了,面子上说不去,烟是投喜乐爸的喜好,这不是更好吗?”成功小声的说着。
成功把手中的烟蒂掐灭后,轻轻的坐在了地上,把马稻紧紧的拥在怀中。
“以后不许这样了,大晚上的你一个人翻山越岭的,安全吗?不是我打电话问你,你还不告诉我对不对?刚才去的时候急着赶路,我没有说,这会回来了,该要求的我还是要说出来,哪能一个人提着这么多东西翻山越岭的,你不心疼自己我心疼啊”成功拍着马稻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
“嗯”马稻紧紧的趴在成功的怀里,撒娇般的哼唧着。
时不时的还晃动一下身子。
让成功是坐卧不安。
马稻一贯的娇羞只有在成功的面前才能表现出来,她会忘记她的年岁,忘记她的辈分,只想做他怀里撒娇的女人。
还能说什么呢,情到深处的时候,管它什么地方?天为被地为床的时候数不胜数。克制不住热情的熊熊燃烧,轰轰烈烈不在话下,好似已经习惯了野外的战斗,可以处处是战场,可以处处解决内心的灼热。他们的情就是这样,随处发泄。绝不拖泥带水。
当内心的狂热被彼此间的默契所浇透,当凉爽的秋风吹起他们凌乱的头发,如梦一般,让马稻不相信这是事实。伸出手去触碰了一下成功性感的双唇,这才不舍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他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马稻。等到马稻站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时候成功突然起身蹲在地上,一把从后面拉过马稻,还没等马稻反应过来,成功已经把马稻拉到自己的背上,一个有力的起身,马稻紧张的搂着成功的脖子。
“干嘛呢?我会走”
“太冷了,背着你回去,等于咱俩互相取暖”
马稻不再解释什么了,暖意再次从心间升起,风肆意吹动着马稻的短发,凌乱的头发模糊了视线。在一片黑暗中,被一个男人背着,在山上走着。成功会时不时的吹一下口哨,再故意的奔跑几步,吓得马稻是紧紧的贴在成功的背上。
那晚,他们忘却了所有的牵绊,在山顶上留下他们铜铃般的笑声。
那晚,他们把心里的情话低诉,让山顶上的荒草听的羞红了脸。
去的路他尾随其后,回来的路他们结伴而行。
他的世界里不能没有她,她的世界里他很重要。
彼此有勇气靠近,却没有勇气去考虑给彼此一个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