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怕他把你当年做的事说出来吗?”
“怕什么!你忘了?让他走的时候,我们可是在一起吃过东西的!”
天皇阁楼的一间包厢里,两个男人正在谈论着心中所纠结之事,可面上却无丝毫担忧。
秦风琛看着对面的人,眉眼微低,嘴角勾笑。
“呵,不愧是你,做事就是做得绝,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患,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给他下了毒!”
男人摇着手中的酒杯,包厢的灯光打在他那带有红色刀疤的手腕上,衬着他的脸,显得有些狰狞,眼底都是不屑。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秦风琛往后仰了仰,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顿了顿,问道:
“你说,整个安家都完了,你下一步还打算做什么?”
“不该问的你别问,你现在只需要去外面避避风头,你知道的,现在他们都在找你,若是你被抓了,你知道他们的手段的。”
“怕什么,就算我被抓了,这不有你垫着吗?况且,你不是还没有除掉舒梓幽吗?”
“秦风琛!!!!”
男人被秦风琛的话刺激到,低着嗓音警告,可秦风琛眼角带笑,一脸无所谓。
“唉,别激动,我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安翎柔来找我合作,不就是为了除掉舒梓幽,这个蠢货,还真当我是冤大头。”
“她去找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呵,没关系吗?我是不聪明,但不代表我跟她一样蠢,蠢到连命都不要,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做掉舒梓幽,不过就是因为莫老寄给舒家的那个盒子,而那个盒子正好被舒梓幽拿走了。”
“盒子里面的东西,你应该很清楚,所以你想要尽快做掉舒梓幽。到时候,只要她一死,就算她知道了,也是有口难说,就算不知道,就凭着她在靳家的地位,也没人会去在意那么小的一个盒子,我说的对吧!”
男人脸色一僵,明显被秦风琛说中了,眼底闪过一抹寒意,索性也不反驳了。
确实如秦风琛所说,他为了做掉舒梓幽,仅仅只是为了那个不知在何处的盒子。
那里面是莫老临死前寄给舒家的物证,不仅可以证明舒家的清白,还是能得知主谋就是他,东西绝对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当他得知时已经晚了,东西已经被舒梓幽取走,唯一的希望便是赌,赌她还不知道,尽快在靳家找到东西;赌她看到了,那便只能除掉她,以绝后患。
“你说的对,但是有一点说错了,安翎柔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本以为可以借这次机会杀了舒梓幽,她命还挺大。”
“哟,怎么一个个都想杀她,她一个姑娘招谁惹谁了?”
“你若知道,为何不在暗河州就杀了她,还要卖到黑市,给她留了一线生机?”
“呵哈哈,我啊,没你那么狠毒,你是个连靳煜安都算计的人,更何况是我呢,若是我把她杀了,回来我还有活路吗?”
“你现在已经没有活路了。”
“是啊,已经没有活路了,可我杀了舒梓幽,不就以自己给你铺路吗?我可没那么傻,等着你把我扔给靳煜安。更何况,我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杀她呢?”
秦风琛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其实,她本就没有杀舒梓幽的念头,当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他的心尖一颤。
他居然对舒梓幽产生了怜悯之心,不知是因为她的家世而产生怜悯,还是因为靳煜安选择了放弃她而产生怜悯,或许,也有其他的原因。
他只知,掀开黑色布条的那一刻,他的杀心淡了,甚至不想杀她,所以他选择了把她送去黑市,并给靳煜安和林云川递了消息,谁知道靳煜安那货去得那么晚,要是再晚一步,死的不止是林云川了,多半还得再加一个舒梓幽。
“赶紧走吧,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小心行事!”
男人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着秦风琛,往他前面扔了一沓钱,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事,打开门便离开了。
秦风琛看着远去的背影,拿起那一沓东西在眼前摇了摇,嘴角讽刺。
“呵,还当真是会保全自己,出手阔绰,心思深沉,让我走,不就是好对我动手吗?”
“舒梓幽是吧!我对你的兴趣更大了呢!我倒要看看他要如何对你下手。”
他走到窗户角下,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安静的世界,唇上反反复复的念着舒梓幽,眼底闪过不明深意的情绪。
医院
陆北厉心思有些沉重,他好像根本看不懂舒梓幽。
她太平静了,知道冷音年自杀后,她失去血色的小脸上就没有一丝波澜,漆黑的眼眸却透着难以掩饰的麻木。
如今林云川和冷音年的尸体都已经被送去火化场,她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却无任何反应,像个行尸走肉一般。
“舒梓幽,你现在的身子最好不要着凉,他们的后事,我会替你去安排。”
“不用了”
“你....”
“让他们安安静静的走,不要去打扰他们!”
她知道,他们不喜喧闹,所以她会安安静静的,不带一丝世俗,不带一丝嘈杂,不去惊扰他们永恒的沉睡。
“你....节哀!”
陆北厉看着他,不知能说些什么,他没有经历她的痛,固然不明白,自然也不能体会到。
一时,就只剩下舒梓幽一人独坐在走廊,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
偶尔之间,可见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但她依然没有丝毫起伏。
靳煜安回来之时,只看见她那单薄得飘影的身子,以及空洞无神的眼睛,心口抽痛。
他放慢脚步,巍巍颤颤的走到她跟前,有些难以发声。
“舒梓幽,抱歉,没能抓住安思远。”
听到他的抱歉,舒梓幽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平静的回应。
“你没有错,不用道歉。”
对,他没错。
他怎么会有错,他若是有错,那自己便是大错特错,永远也无法弥补。
她紧闭双眼,十指交握,清了清嗓子。
“我要出院。”
“你身子还没好,等......”
“我说我要出院!!!”
舒梓幽的情绪瞬间爆发,她抬眸看向靳煜安,眼中已经没了以往的爱意,只有隐隐发作的不耐烦。
或许,真的应了那句,失望攒够了,就该转身离开了。
靳煜安手指握拳,藏于身后隐藏自己的情绪。
看着那双带刺的眼睛,他低声说道:“你现在不适合出院,等过几天,好吗?”
舒梓幽低下头,而后站了起来,冷漠无情的看着他,字字句句都是疏远。
“不需要!”
“靳煜安,我说过,你爷爷他们的死跟我爸没有关系,可你不信,你只相信什么所谓的证据。你既然想要证据,那我便去找。”
“若我爸爸无辜,我只求你还舒家一个清白!”
“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踏入靳家一步,慕倾院的东西我不要了,你,我也不要了。”
倾慕院里的东西本就不属于她,她自然不能拿。而他,她尝试要过,可太扎手了,所以,她决定也不要了。
靳煜安一愣,心口开始发慌,伸手拉住舒梓幽瘦弱的胳膊,语气强势。
“舒梓幽,你不能走!”
胳膊被拉住,舒梓幽传来一阵不适感,眸光微冷,抬手拉开胳膊上的那只手,低声补了句。
“靳总,既然你也知道当年那件事有隐瞒,那就说明我爸爸可能不是害死你爷爷他们的幕后之人,所以,你以什么理由强留我?以什么理由继续困住我?”
“若是我不从,你是要继续侮辱我?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还是把我送到监狱去?”
舒梓幽眼角浮现一抹讽刺,当初的那一桩桩事在她脑海里愈加清晰,甚至已经刻在了骨子里,让她难以忘记。
察觉她误会自己的意思,靳煜安顿了顿,声音微颤,想要解释。
“舒梓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靳总什么意思我已经不在乎了,我只求靳总可以给我一些时间,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舒梓幽”
“靳总,还请您高抬贵手,给舒家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舒梓幽说完,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靳煜安。他看着远去的背影,想要上前拉住她,可脚下像是有什么定住,沉重得难以抬起。
雨后的天气里混着香草的清香,甚至还多了一股泥土的芳香。
舒梓幽独自一人摇摇晃晃的走到舒家,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眼角泛酸,眼前闪过的画面和声音冲击着她的大脑。
“小舒舒,快过来和小舅妈合个影”
冷音年脸上充满了宠溺的笑容,她笑起来很美,一种高冷却温柔的冷美人。
听到呼唤,舒梓幽蹦哒着,一下冲到冷音年的怀里,亲着她白皙的脸庞,小嘴乐呵呵的说:“小舅妈真美!!”
一旁的林云川瞧见自己的小侄女占了自家媳妇的便宜,心中不爽,抬手揪着她的两个小辫子。
“那是我媳妇,谁让你亲了?”
“我就亲,我就亲,谁让你不给我也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哈哈哈哈,你啊,人小鬼大的,就你这性子,以后谁敢娶你。”
“别人不娶我,那我娶别人呗!”
院中充满了欢声笑语,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着。
眼前一闪,耳边的声音消失,人影逐渐飘渺,随着微风慢慢的消散。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已布满了泪水。眼神黯淡的看向前方,走上前抬手推开房门,她跨过楼梯,看着她住了十几年的家,如今却陌生得紧。
眼前的画面由清晰逐渐变得模糊,欢笑声也慢慢的隐退,回归到了寂静。
她的身子愈发颤抖,一阵眩晕让她有些站不稳,好在抬手撑着墙面,才不足以跌倒。
强撑着身子,移步到沙发前,慢慢蹲下,看着茶几上的几个杯子,她抬手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上面的画像,记忆越来越清晰。
这些瓷杯,是他们在陶瓷镇亲手一点一点捏出来的,是她说过,一家人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她将他们的模样一笔一画的刻画在瓷杯上,她说过,这样,这一辈子,无论是谁,都会清晰的活在记忆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可如今,视线逐渐模糊,已看不清瓷杯上的画像,只有大滴大滴的泪水砸落在瓷杯上。
舒梓幽腿部发软,再也支撑不住,狼狈的跌倒在地。
瓷杯碎了一地,她慌张的拾起,想要拼凑,可无论如何拼凑,就是拼不好。
泪水堆积在眼眶,她狼狈的抬起双手,捂住那看不清东西的眼睛,无数哽咽卡在喉咙。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碎,连你也不要我?”
“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你们都是骗子,为什么要骗我?唔唔————呜呜——en——唔——”
“都说会永远陪着我,为什么都要离开我?为什么?”
“唔————呜呜——en——舒舒错了,你们回来好不好?我错了,不要丢下我!”
“呜呜————en——”
偌大的客厅中,只有阵阵心酸的哭泣声与哽咽声,她身子缩成一团,紧紧的抱着膝盖,咬着唇瓣的贝齿都在微微颤抖。
好像仅凭靠咬唇,已经无法止住心中的痛,她抬起手,毫不犹豫的一口咬在虎口处,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溅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她就这般紧紧的咬住,不松口,任由泪水滑落,抽泣声渐隐,她把所有的痛苦,心酸,全部卡在喉咙里,不发出任何声音,就只看见她那一抽一抽的身子,没有一丝温度。
冷风寂寂,透过大门吹了进来,她的脸上泪水纵横,容色凄凉,宛如被打碎了一地的瓷杯。
再如何疼,她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咬着虎口的力道越来越重,但她好像感觉不到疼意一般,那双空洞失色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前方。
苍白的唇上也逐渐染上了鲜红,鲜红掺杂着泪水,一点一点滑落入她的口中。她的眸底极度苍凉,整个人显得破碎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