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能自己救自己。”我试图打破局面。
“我……”赵文龙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来。我真怕他会先被吓死。
陈珊珊给了我一个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说“赵文龙的生死他自己决定不了,事情又不能一直拖下去,那只能由我们来决定。”
“临终关怀”和“安乐死”,选一个吧。这话我可说不出口。
“这样吧。杰哥,我和你的方案有重合的地方,不如我们抛弃成见,先把人救出来再说,怎么样?”
“孙毅杰,做男人要大度一点。”陈珊珊附和道。
“行……吧。”孙毅杰勉强答应,后又补充道:“我这是听你说的,不是听他说的。”
都一样。我心里说。
有孙毅杰的肯首,其他几名原先方案的执行者也都积极参与进来。还有一些一开始被吩咐去各场所拿物资的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药品和工具琳琅满目。
李鸿明按我的吩咐,钻进混凝土板下,用皮带将赵文龙的左腿捆扎住。做好这一步,就换孙毅杰来指挥他们。方案不变,依旧是用千斤顶撬动混凝土板,解放赵文龙的左腿,不过这一次,架设的不再是杀死赵文龙的器具。
用千斤顶顶起这么一大块混凝土板并非没有风险,并且千斤顶又都是手摇式,所以整个撬动过程异常缓慢。其余人等都躲得远远,当然包括我和陈珊珊在内。
“是我害了你。”
身旁的陈珊珊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我一番苦思冥想,不知道她指哪方面。我只好回句客套话。
“不关你的事。”
“如果我不是叫你做多一步,这会你已经置身事外,根本不会摊上这些恶事。”
确实。如果从一开始,我就缄口不言,独善其身,做一个利己主义者……我根本就不会惹上这些事。原来我不是逻辑乱了,我是被各式各样的人牵着鼻子走了。想来也是好笑。
“陈珊珊,‘与其不做而后悔’和‘不如做了再后悔’你选哪个。”
“当然是‘不如做了再后悔’。”
“是吗。我不这么想。”
“啊?你不像选择前者的人。”陈珊珊张大嘴巴,一脸难以置信相。
“所以我总是错过很多。如果我没和你一起做这件事,我或许不会现在这般悔不当初,但这也会让我错过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成果,我有男朋友了。”
“……!?”
误会了呀!
没等我解释明白,一阵轰隆声盖过一切人声。赵文龙所在的位置扬起一股白色粉尘雾,有几人捂住口鼻慌慌张张地往外逃离。
“出事啦。”逃离的人中有人大喊。
待烟尘散去,事发地仅留两人,分别是孙毅杰和赵文龙,他们一个照原先躺着,另一个抱着躺着的人,双手护住其头部,此情此景,我真想大喊一声:真男人。
大家纷纷过去查看两人的情况。只见上面那人干咳几声,活了过来。他大叫着。
“文龙,文龙,文龙……”
赵文龙应声也干咳了几声。好在两人都没什么事。
再走近,乍一看,原来是那块混凝土板被顶起的过程中向低处滑动了。不偏不倚,刚好让赵文龙脱离出来。
陈珊珊过去检查赵文龙的双腿,哪知她刚掀开裤脚就咋呼一声,大家都被她的失魂声吸引,都要过来看上一眼,他们看完后的表情都出奇的相似。我好不容易才挤进去,两眼一瞅,……我的天啊!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被你耽误那么长时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面对孙毅杰的指责,我懒得辩驳,他现在是在为他自己混乱不安的情绪找到宣泄点,与之理论毫无益处。
“别这样。”陈珊珊劝诫道。“成果。”她挑眉示意我。
于是我和她又躲到一旁合计。都数不上是第几回了。
“左脚胫骨和腓骨都都出现开放性骨折,整条腿已经坏死了。右腿没有被压迫的迹象,但皮肤惨白,呈现失血状,也坏死了。”
“时间……不多了哦。”
“成果。”王浩华边喊着边过来。
来者不善。
“情况总是万变的,但做人要有始有终。现在的情况得让您再定夺定夺。”
现在的情况确实已经变了,放任赵文龙不管就可以了,这种情况谁也没办法,也就等同于谁也没有责任。盒子已被打开,猫将死,局被破,再多的诡计和争论此刻毫无意义。
我没心情搭理他,兀自问向陈珊珊,“你见过周诗颖吗?”说的是赵文龙女朋友。
“她……她……怕是被外来人带走了。”
“精神上没有,那就物质上吧。酒精之类的给他喝上。”
“现在去拿想是来不及。”
“有车会快些。”我看了一眼周边,叹息一声。
“你当时是怎么挺过来的。”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我的腿,苦笑一声,“如果只等来一个‘死’,我也挺不下去。”
我和她双双垂下头来。一旁的王浩华知趣地走了,又在人群中发表着盖世言论。
“按之前的吧。我们只不过是推迟了这个过程,其实答案一直都在。……我们瞒着他吧。”陈珊珊低语道。
死亡并不是发生在你身上最糟糕的事情。我心中暗道。
陈珊珊将实况告知孙毅杰,孙毅杰不相信,反反复复地在检查赵文龙的双腿,这异常的举动成为压垮赵文龙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鬼哭狼嚎起来,任谁的安慰都不听。本来想将他移送到有遮阴的地方,让他好受一些,但他这么一闹,想做点什么也做不成了。
闹了好长一会,只听赵文龙“哎呀”一声,又不闹了。过去看他,发现他表情扭曲,嘶哑咧嘴地在喊疼。陈珊珊又重新检查一遍,这次她检查得很细,见她的注意力在赵文龙的腰部停留的时间过长,我也凑上前去。见我过来,陈珊珊从赵文龙的腰后抽出手来,亮给我看——夹杂尘土的黑血。
陈珊珊侧过头来,耳语道:“腰椎被钢筋刺穿了。”
赵文龙彻底被打上死亡的印记了。我摇摇头,表示惋惜。对面的孙毅杰跨过赵文龙,过来追问怎么回事,陈珊珊就又把话重复一遍,肉眼可见孙毅杰的眉头紧锁住。他这回总该面对现实了吧!
但是,突发状况还是出现了。孙毅杰冲过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旁边的陈珊珊反应很快,她见状立刻喝止道:“已经没有任何利害冲突了,之前持什么意见和现在持什么意见都不重要了。住手,孙毅杰。”
电光火石间,远处传来一串急促的车笛声,伴随这盛人气势驶来的是那辆熟悉的老式国产皮卡车。
皮卡车前进方向对准我一路疾驰而来,像一头咆哮着的凶猛野兽。驶上废墟了,还是速度不减,飞也似的直奔过来。众人被这阵势吓得纷纷匆忙躲避,我和孙毅杰、陈珊珊都楞在原地,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四十米,三十米,二十米,突然,主驾车窗伸出一只纤细的手,咦!?这只手呈握持状…………
“砰——!”
“砰——!”
两声枪响响彻天际。
陈珊珊终于有所动静,她抱着头惊叫连连;孙毅杰想象不到的绅士,他居然松开我第一时间去护住陈珊珊;我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枪声,汗毛一下子竖起,喉咙像被哽住,叫都叫不出。
这种威慑力十足的声音很快消散在空中,但我心里仍觉其存在着,久久不能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