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柜的眸光一闪,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公子您文采斐然,只管做了那好文章,只要能递送到张老相公跟前,像您这般才学定然是板儿上钉钉了!”
两人又在书铺里选了一些笔墨纸砚,付了钱并同掌柜道谢,这才施施然出了书铺。
“月娘?何故这般愁眉紧锁?”见自家媳妇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儿,何二郎有些窝心。
杜兰月也不管他话里的揶揄,道,“你还有心思笑?我这不是想着该如何能接触到张老相公吗?”
“多想无益,咱们先去张府瞧瞧。再说,你夫君我才高八斗,凭着自己的本事也能考出好成绩,你这又是何苦难为自己?”何二郎淡笑着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
杜兰月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前世里这位可是位极人臣的,当年的际遇恐怕还不如现在吧?这都不能阻止他登顶的脚步,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啪啪啪”拍了几下额头,恍然大悟。
“二郎说得对!是我着相了!那咱们这就去张府外头瞧瞧,若是能打听打听这位老先生的行动轨迹便更好了。”
她就不信这老头子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儿,憋不死他!
何二郎失笑,任由她拉着向前走。
这种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媳妇这可爱的模样儿,他都恨不得抱着亲上一口!只可惜如今他们分居两处,想要做点儿什么都不能。
不行!家里的房子还是得赶紧收拾出来。否则他儿子更是没影儿了!
城南张府在梧州府很有名,只要是打听一句,便有人热情地指路,顺带上下打量评判一番,能拜访张老相公的都不是普通人,最差也是个秀才,可是能得张老青睐的却没有几个。
张府的大门着实气派,高大的朱红色广亮大门,门前一对抱鼓石门当,正中一块金匾,上书遒劲有力的两个大字-“张府”。
这府门真的比她家和县的宅子强多了。首先这广亮大门便不是一般人家,非高官家族不得建造。二来,这府之一字,也只有世代官宦的家庭可以用。像他们这些商户人家,即使再有钱,也不敢用的。
辰时中,说起来还不算很晚,可府门前已经停靠了大大小小的马车、牛车,还有些一看就是读书人模样、身穿书生袍的男子,正规矩地在门前排着长队。
时不时还能听到他们互相寒暄,说着不咸不淡的话,杜兰月直觉得好没意思。
或者是虚假至极!
两人在后头刚刚站定,便有一小厮紧急跑过来驱赶,那样子简直去驱赶苍蝇蟑螂一般。
“大胆,没看到我家公子已经在此处占了位置?怎可随意插队?”
杜兰月一愣,又瞧瞧前头,地上正摆放着一张“杌扎”(即马扎子),心中一千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也行?!
想不到古时候的人,也已经这么不要脸了!
自己不来排队,放了马扎子占位置,真不觉得难为情吗?
“我们哪里占了你们的位置?再说这杌扎上写了你的名字,你喊它答应吗?”
杜兰月抱着手臂神气活现道,若这人好好说话还好,这般狗仗人势可以想见他家主人的品行了。
那小厮没想到她能顶嘴,一时语塞。
再仔细一瞧,这女子的模样真是不错,可那又能如何?自家公子可是官家子弟,这两人看着就是个泥腿子,哦,不,比泥腿子强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脸上带了轻蔑的神色,笑道,“哼!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头一次来张府,不知道投帖子了吗?有预约吗?这般不知礼会被张老相公嫌弃的。谁不知道他老人家最注重礼数!像你们这种乡巴佬,根本不配入他的眼。”
杜兰月“切”了一声,“说的好像你们多与众不同似的,这么了不起你别排队呀!”
“你!你…”
“你什么你!你是鹦鹉吗?专门会学舌?”
那小厮气结,胸廓一起一伏,他还从没见过哪家妇人这么牙尖嘴利,真是人不可貌相。
何二郎神色肃然道,“你是谁家小厮?”
那小厮见何二郎说话,这才转头看向他,只见眼前的青年神色威严,竟然比自家老爷的气势还足,他身穿青色绣竹子暗纹的长衫,面如刀削斧刻般棱角分明,一双修长舒展的眉眼,不怒自威。
小厮一愣,气势上明显有些不足,但心里料定这两人没什么权势,梗着脖子说道,“我家公子乃梧州府照磨大人府上!”
何二郎笑道,“原来是照磨大人府上的小厮,照磨大人掌管一州之案件,掌堪磨卷宗之职,自是公正严明、大公无私,治理家宅同是如此,
你说你是照磨大人府上的小厮,可是实情?”
那小厮听闻,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家公子如今还睡不醒呢,哪里有时间来占位置?老爷说了,若公子再不能得张老相公的指点,肯定就要名落孙山了!谁不知道张老相公是国子监祭酒,天下门生莫不出自其下,别说是小小的乡试,就是指点会试都绰绰有余。
天知道,他家公子考府试已经考了八年了!好不容易得中秀才。
前头一位身着锦衣长衫的男子皱眉道,“吕文才这人真是懒惰到家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不说,还每每都让家里的小厮用杌扎占位置,若是都像你们这般,那我家小厮岂不是夜里就可以用来占位置?那张府的门房还能对着一床杌扎评头论足,看看够不够资格入府?可笑至极!”
“你……”小厮刚想开口辩驳,一见那人便住嘴了。
其他书生也跟着说道起来,无不都是控诉这吕家公子的恶劣行为。每日都遣这小厮过来占位,还总是胡搅蛮缠,谁人不知道他们家的杌扎到处放了许多个,逮着哪个好欺负的便说是占了自家的位置。
虽然吕文才只是个小小的秀才,谱儿却摆的挺大,还不是因为沾了他老子的光?若他爹不是梧州府照磨大人,谁人会让着他?这里的都是读书人,大都是秀才功名往上的,谁又比他差了?!
真是岂有此理!
小厮被众人一围攻,当下也没了傲气,只瞪了杜兰月一眼,便夹着尾巴走了。
杜兰月好生无语,更加确定这小厮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打量着他们是生面孔,软柿子好拿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