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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阴风吹得廊下那些大红灯笼,一阵晃动。身佩长刀的侍卫来回走动,靴底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在死寂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草丛中蟋蟀不住叫着,燕从灵默默数了一下他们的步子。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每次都是一样的……

再真的傀儡,终究也还是假的。

转头看了眼少女发沉面色,楼弃雪压低声问,“全是?”

燕从灵摇头,“有几个应该是真的,但大部分都是傀儡。他们也不全是从云山出来的,有些应该是王府里的侍卫。”

云山收养的是孤儿,即便有什么不对也难以发现。

而这几个侍卫,是为了鱼目混珠,更加难辨真假。

“这些傀儡身上带有邪气,长久待下去只会引的那些尸煞实力大增。”楼弃雪一副全由她做主的样子。

“所以现在呢?直接进去?”

燕从灵酒已经彻底醒了,沉吟下道,“你先放我下来。”

他依言照做。

双脚一碰到地面,她就去够腰间那只乾坤囊,符纸淡淡的金光在黑夜中若隐若现,最后隐入不远处那群萤火虫里。

“打草惊蛇不如瓮中捉鳖。”

既然对方的目的是那十具还没净化完的尸煞。想利用带有邪气的傀儡,重新养出这些祸害。

那她干脆将计就计,再套一层阵法。让尸煞能被养出来,但以躯体消耗为代价,最多不到三天就会自行化为灰烬。

“云山禁术?”

那个结阵的手势,楼弃雪一眼认出。下意识脱口而出,楼弃雪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对方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当他活的久见的多。

“这是师父教我的。”

先前的那些金光,犹如细密丝线般,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丝丝缕缕向里蜿蜒。

越来越淡,最后完全没入地底。

燕从灵少见的同他说起,“当初我央了师父好久,怎么软磨硬泡他都不同意。但后来,他一觉起来突然就愿意教我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主动提的。”

她师父的行事风格一直如此,让人摸不着下一步到底会做什么。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

云山上下都爱护她,能让玄越子不肯教的禁术,代价必定不好承受。

所以在看到少女拔剑,并将剑尖对准自己心口时,楼弃雪想都不想,就上前将她抵到身后的树干上。

这一下力道有些重了,燕从灵闷哼一声,疑惑看他,伸手就要去推开他胳膊,“你做什么?时间到了阵就成不了了。”

楼弃雪纹丝不动,只逼近问她,“阵眼是要用心头血压着?”

他很少这般强势对她。

这种护犊子姿态,一般是她受到伤害。

不退反进,他掌心一翻,扣紧那截纤细的腕。另一手夺过她手中的那柄本命剑,抵上自己心口。

燕从灵愣住,抬眼看他。

树荫遮蔽,背对月华,只浅浅勾勒出犹胜朗月的轮廓。黑暗中,他又靠近了些,几乎欺到她脸上。

“时间要到了,快告诉我,是与不是?”

“是……”

一听到前面那句话,燕从灵毫不犹豫点头。话音落下那瞬,她听到皮肉被利刃切割开的细微声音。

淡淡的腥甜气息弥漫。

心头血不止是心头血,还得是凝着修为的精血。面前的身影晃了晃,燕从灵急忙一把扶住他。

她似乎天生就是来克他的。

自从跟着她以后,楼弃雪就没有满血过。不是残血,就是在残血的路上。上一次的还没养好,很快就又会受到重创。

这下轮到燕从灵得扶着他了。

轻叹一口气,她语气有些无奈,“我自己又不是不行。”

玄越子当初不愿意教她的原因很简单。

只要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他都不愿教。因为燕从灵是个对别人下手狠,对自己下手同样也狠的。

但现在,都转移到楼弃雪身上了。

他还在嘴硬,“我是千年妖王,你那点心头血哪里能比的上?”

燕从灵塞了药丸过去。

两人很快悄无声息离开。

清辉洒满青石大街,楼弃雪身上还带着那股血气,正想撕开衣裳好好包扎一番时,身后忽然传来响动。

燕从灵面色一变,伸手拉住他,躲进身后草丛。

原本就没包扎的伤口,被这么一扯,更是有点点殷红从衣襟下渗透出来。楼弃雪闷哼一声,疼的脸色发白。

少女一侧肩膀轻压在他背上,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只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那队巡城禁卫军。

兵戈撞击声划破寂静黑夜,期间还夹杂着犬吠声。

皇城没了飞虎兽,便用人和灵犬来代替。

望着队伍最前的那道庞大身影,燕从灵柳眉蹙起。

是馒头。

镇妖塔的看守灵兽。

粗壮的铁链曳地哗啦作响,另一端长长的延向远处。为首的统领正扶在链子中间,引着它向前走去。

能看守镇妖塔的,本身就不可能是什么善类。只不过馒头比较特殊,大多数情况下是没有攻击性的,除了……

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的巨犬,兀地扇了扇背部双翼。开合那瞬,一行人被飙风刮的下意识别脸眯眼。

只有燕从灵清楚看到,它腋下那片正在蔓延的漆黑。

不假思索,大步流星上前。

那名统领被吓一跳,拔刀冲她冷喝,“什么人?大胆!”

夜幕之下,少女身姿窈窕,指尖燃起一簇火,“是我。”

“燕姑娘?”

对方收了刀,有些惊疑,“是有什么事吗?”

他倒不惊讶燕从灵这么晚出现在这,毕竟这是帝京出了名的巡城狂魔。

“这个。”

一指见到自己主动卧下的白犬,燕从灵道,“它不能带出来。”

统领犹豫,“可、可这是圣上的旨意……”

君命难违,不得不从。燕从灵却只缓声,“上次飞虎兽伤了七王爷,我二师兄差点下大狱。眼下你牵的这个,是比飞虎兽更危险凶狠的东西。”

岳凌恒尚有七王府和大王府求情,而他没有同样的靠山。

额角冷汗直渗,统领攥紧手,“求姑娘指点迷津。”

违令是死罪。

遵从也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