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心绪平复,小来才想起一件事。
王上待燕姑娘就没有什么不能送的。可这花环,虽然说过燕姑娘喜欢,但从未见到王上送给她过……
屋内,纱帘垂落。
方才小来已经像喂鸡一样塞了一大把药丸,这会儿满嘴苦涩里,燕从灵老老实实伸出手,让自家二师兄号脉。
“伤上加伤。”
岳凌恒眉心紧蹙,替她将袖子放了回去,“最近这几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手头那些事情,我和澈儿先帮忙接手。”
他这位师妹是心病,无药可医。
师伯给她系上清心铃,就是为了防止哪天修炼出岔子,能第一时间被发现。
她的病症这些年都未有缓解,不过近一年梦魇似乎没那般频繁,入睡安稳了许多……
“师兄,我没那么脆弱。”燕从灵忙不在乎摆手,“七王爷才答应给我涨月钱,我这就告病休假多不好。”
最主要的一点,她根本闲不住。
放空的时间太长,她就容易焦虑不安,忧心那些邪祟会不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
燕从灵不是热爱干活,只是这一行正好犯在她的发病点上。间接造就一位满勤打工人。
但这次,岳凌恒没有听她的。
他也不说废话,站起身拍拍皱了的衣角,只扔下一个字。
“歇。”
这时候,就是爹了。
反抗无效,燕从灵只能被迫罢工。
担心她闲太久,身子反而出问题,岳凌恒想了想,体贴附加一句,“开春了,后院那块药田还荒着,实在没事的话,你可以带个锄头过去翻一翻。”
燕从灵:……
地是不可能锄的,但陵城还是得去。
一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岳凌恒素来爱护他们这些同门,如今养伤期间更是一天一把脉,装补汤的碗比脸还大。
而且,必须亲眼盯着她喝到见碗底,才会拂袖离开。
很快,燕从灵就顶不住了。
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去往陵城,但她也不敢再御剑了。生怕来回一趟,万一伤势变严重了,补药就得用桶装。
能治住她的不一定是李镇刀或者那些规矩。
但岳凌恒,绝对能行。
初春阴雨绵绵,草木新绿。燕从灵老老实实寻了一辆马车,花了几日时间才到陵城。
南面的气温比帝京要暖一些,但雨水也更加充沛,道路潮湿泥泞。她从檐下一位摆摊阿婆那里,买了把绘着红梅的油纸伞。
见到旁边有炸的焦黄酥脆的春卷,也买了些。
春卷是刚刚出锅的,即便用油纸包着,揣在衣襟前也能感觉到一股子热气。
到地方时,一片安静。
收起伞,燕从灵站在门口,喊道,“楼弃雪?”
里间没有回应。
往日里她只要喊一声,那只雪白团子似的小狐总会像小狗一样,摇着尾巴朝她兴冲冲跑来。
等了片刻,燕从灵抬脚走进。
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两人之前一起住时就是这样。楼弃雪作为一只白毛狐狸,多少沾点洁癖。
“楼弃雪?”
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回应。
脚步停在原地,燕从灵没有再往里面找了。
狐妖听力敏锐,就算退化到没办法开口说话的程度。她一连喊了两声,这间屋子又不大,也是指定能听见的。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离开了。
甩了甩伞面上的雨珠子,燕从灵倒没有多少意外之色。
九尾妖狐生有九命,但再多条,自己杀他一次也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这世间哪有人会嫌自己命多的?
他要是因此事生气离开,以她的角度来看,再正常不过。
怀里的春卷还热乎着,燕从灵走到窗下,从桌底抽出那本记了一半的日录。
可惜了,只剩下最后一个阶段还没来得及观察和记录。
还有就是她身上的残毒……从上次霍家回来后,这么长时间都没再发作过,也不知道到底清理干净了没有。
幸好她有先见之明,提前在小狐狸身体里打了一道定位法术。
将春卷暂时放到一旁,她正想感应一下,看看楼弃雪到底去了哪里。但手才伸出,想起二师兄那比脸大碗的补汤,额角一跳,还是把手放了下去。
来日方长。
等伤养好了也不迟。
天色昏沉,黑云压顶,眼见又要下一场瓢泼大雨。燕从灵合上窗户,打算在这小住几日避一避。
将灯剔亮,摊开书卷。她正想看看先前记的那些,还有没有需要补充时。忽然间,那盏灯晃了下,一道颀长身影朦朦胧胧地映在纱窗上。
燕从灵伸手推窗,“弃雪?”
看清人影那瞬,她吓了一跳。春雨霏霏,雨势不大但胜在细密,还是打湿了他的发丝和衣襟。
男人发带松散,衣衫半透地贴在身上。白袍墨发对比鲜明,是一种冷淡的妖娆。他低着头,睫羽轻轻一颤,眼下那点朱砂痣顿时像是活过来了般,勾魂摄魄。
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怔忡片刻,燕从灵才终于反应过来。
“外头还在下雨,快进来吧。”
能化人形更好,这样放陵城也能方便点,虽然还不清楚折了一条命后,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总不至于是想回来报仇的吧。
心里提起戒备,但伸手一拉住人,燕从灵就被烫的一哆嗦,下意识想起那春卷……松开想要后撤,手腕一紧,被牢牢反扣住了。
他终于抬起头,呼吸急促,整张面容都蔓延着不太正常的绯色,愈发艳的桃李难争。
眸光隐隐染了迷离,宛如外边绵柔的春雨,盯在身上莫名令人一寸寸发软。
楼弃雪从窗外翻了进来,正好将她抵在那张桌案前。
雨声似乎渐渐大了。
气息相近,裙摆被对方衣角沾湿。燕从灵心底越发警惕,手中还握着那支毛笔,末端的墨珠险险悬着,欲掉不掉。
“你是不是生病发热了?”
伤害过后,她倒是会体贴上几句。
自嘲般低笑一声,楼弃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伸出骨节分明的手,越过她去翻那本日录。
少女一愣,“你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