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士无心意,误入白虎堂。
二狠子此刻好一似水浒书中的林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挨宰的份儿,没有宰人的份儿。
妙法老尼四平八稳地坐着,似乎并不想污了自己的双手。
二狠子脑中一阵昏眩,跟着眼前一黑,旋即眼前一亮,宛若睡醒一觉,脑海中浑浑噩噩,眼前尽是光怪陆离,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摄魂法,催眠术,就连二狠子如此心智坚强之人,都乱了心神中了招。
那六爷陡然狂叫,人如野兽,腾地跳起,双手掐住二狠子的咽喉,欲要将二狠子生生掐死。
二狠子眼中只有狰狞恶鬼,而没有那六爷。
求生本能尚在,因此用拳头猛击“恶鬼”面门,致使“恶鬼”自行松手,跳到一旁鬼叫数声,继而再次猱身上前,二次想要掐死二狠子。
二狠子双腿无力,无法躲闪,只能坐着与“恶鬼”厮打。好在两条胳膊尚有力气在,不然非叫“恶鬼”要了性命不可。
妙法老尼好阴毒,她不亲手杀人,却要叫人自相残杀,既不会污了自己的手,还有“猴戏”可以看,两全其美,妙哉快哉。
那六爷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二狠子居然掰不开他的手。用力猛打其面门,仍无法使其松手。恍惚记得腰间有刀,于是快手抽刀,要将“恶鬼”的两只鬼爪斩断。
二狠子的刀锋利异常,连铁条都能砍得断,砍在人的手臂上,瞬间就能让人的手臂与手掌分家。
就在二狠子要砍下那六爷双手的一刹那,就听咣当一声,屋门不知何故敞开,紧跟着一盆黄汤泼进来,臊气臭气弥漫满屋,不光呛鼻子,还辣眼珠子。
然而这浓郁的臊臭气味却让二狠子犹如在三九天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猛然打了一个好大冷颤,精神为之一振,头脑立时清醒,而双腿也有了知觉,咬牙一纵而起,一巴掌将掐着自己脖子不撒手的那六爷掴了个烧鸡大窝脖。
那六爷白眼儿一翻,人事不省,昏死了过去。
二狠子化身野狼,目露凶光,呲着獠牙,持刀飞身上前,要将老妖尼劈为两半。
老妖尼万万想不到,居然让一盆子屎尿汤破了自己的法。
而泼她妖法之人,正是被她威胁再敢踏进庵院一步,就要其狗命的索喇。
索喇这时候在屋外大叫:“干爹唷,千万不能放过老妖精,一刀劈了她,咱分她家产……”
的确,要不是想要得到老妖尼的家产,索喇兴许还不敢冒险救人。
可是索喇怎么就知道老妖尼要害人呢?
这事还得从索喇拉着丑姑子进了大殿说起。
二狠子与那六爷进了东厢房,外面之事他们不清楚。
本来,屋里的事情索喇也不清楚,他只顾着一边大口嚼供果,一边卖力用他的一杆铁杵捣油缸。
铁杵快要磨成针,也没能捣出一滴油来。
索喇用力在丑姑子的大黑腚上拍了一巴掌,埋怨道:“天也不旱,地也不干,咋就没水了呢?”
丑姑子觉着对不住索喇,先是说好话安慰了索喇几句,接着抽抽搭搭跟索喇诉说起来委屈。
她说老东西自打江湄和璞玉两个小妖精跑没影之后,就整天刻薄她,从早到晚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还不给吃饱,惨着哩。
“哼!”索喇用力在她的光头上拍了一下,“她不给你吃饭,你就不会吃供果呀?”
“我可得敢呀,让她知道我偷吃,非得拔了我的牙。我是看明白了,早晚我得死在她手里。有件事情我没敢跟你说,我跟你说了,你可不准说出去。”
索喇眼珠儿一转,当即拍胸脯打包票:“说出去我是你养的。”
“行吧,我信你这回。”丑姑子把厚嘴片子凑到索喇的耳朵边上,小声说:“其实江湄和璞玉那两个小妖精跑了之后,又让人给送了回来。老东西有个老相好,是个花子头儿,就是花子头儿让人把两个小妖精给送回来的。”
“呦喂。”索喇倒吸一口凉气,“这就是说,神女庵里面不光是你跟老东西,那俩小妖精也在呢?她们人呢?是不是被老东西给锁起来了?”
“不用锁,让她们跑也跑不了。”
“不会把脚筋给挑了吧?”
“哪是光挑了脚筋,脖子以下全挑了。”
索喇一时没明白丑姑子的话是啥意思,他脑子机灵,立时脸色大变,忙问丑姑子:“不会是把头给割了吧?”
“可不是么,光把头留下了,身子让送人来的叫花子给扛走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我的天爷呀,真他娘的够狠的呀,留人头干嘛用,那玩意儿也不能当摆设?”
“老东西稀罕她俩,于是留下她俩的头,没事了就拿出来跟她们说话。”
“我日,这么牲口呀?”索喇的脸色铁青,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唉……”丑姑子叹口气,“江湄和璞玉死得惨,保不齐哪天我比她俩死得还惨。”
“那你干嘛不跑?”
“跑?”丑姑子苦笑一声,“我倒是想跑,可我也得能跑得了才行呀。老东西逼我吃了毒药,要没有解药,多说五天、少说三天,我就得肠穿肚烂,死得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活着我被人讥笑为丑鬼,我不想死了还当丑鬼。也就是你把我当人看,对我好,除你之外,一个像人都没有。”
说着,丑姑子还吧嗒吧嗒掉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