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藏有无底洞,好个无毛耗子精。
老架在上面高声朝着下面问:“你死没死?”
“孙子命大,还没死。”乞丐在黑暗当中回话说。
“没死还不快点儿爬起来!”
“是是是,孙子这就爬起来……”
乞丐显然摔得不轻,话音儿当中夹杂着呻吟声。
“爷爷,太黑,给点儿光明行不行?”
“孙子,你还懂得文明词儿。等着,爷爷这就给你光明!”
说罢,老架从身上摸出一盒洋火柴,说声“接好了”,旋即将洋火盒丢了下去。
乞丐一把将洋火盒接住,捏出一根洋火来,“哧啦”一声,伴随着一股子呛鼻子、辣眼睛的巨大硫磺味儿,黑暗当中出现一点小小的光明。
“嚯!”乞丐吃惊道:“好阔的地方呀。”
“找着什么没有?”老架在上面急躁地催问。
“您老别急,容孙子再仔细看看。”
又是一股子呛鼻子、辣眼睛的硫磺味儿,乞丐重新划亮一根洋火,借着小小的火苗,两个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着……
忽然间,黑暗当中多了几声呜咽。
幽幽怨怨,凄凄惨惨……
“妈哎!”乞丐扔了洋火盒,“鬼呀……”
抵命想要爬上去,结果被老架一脚又给踹了下去。
老架在上面厉声威胁:“你小子要是再敢往上爬,我一刀劈了你!”
乞丐哎呦了半天,干脆把脖子一梗,一猛子跳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打气:“上去也是死,让鬼掐死也是死,活这么大,我还见过鬼,今儿我倒要看看鬼长了几个脑袋!”
有了这股不怕死的狠劲儿,也就没什么好忌惮的了。
“你奶奶的,穷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个鬼!”
抹黑找了半天,终于找回了那盒洋火柴。
重新划亮洋火,循着鬼叫声一步步靠近,待看清那只鬼的样貌之后,乞丐朝上面喊道:“爷爷快下来瞧瞧吧,这里有个活骷髅。”
老架听乞丐说下面有个活骷髅,好奇心驱使之下,当即决定下去亲眼瞧一瞧端倪。
他让人找来几支蜡烛,全都点亮了之后,踩着木梯往下走。
为求稳妥,他不忘交待一句:“我要是下去上不来,你们不用管我,去衙门多搬些人手来。”
“您老放心,我们听您的。”
有了老头的保证,老架深吸一口气,举着蜡烛小心翼翼的下到密室当中。
“爷爷,这边呢。”
顺着乞丐的声音走过去一瞧,当真有个皮包骨头的男子被铁链锁在木床之上。
这男子身无寸缕,肉皮紧贴着骨头,样子好不悲惨。尤其是肋骨,根根清晰,十分乍眼。笑他是活骷髅,倒也没有委屈他。
老架看过之后,问那骷髅一样的男人:“你是人是鬼?”
“骷髅”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嘴里挤出一个“人”字来。
“当真是人。快些把他解开。”
乞丐倒是听话,赶紧解救可怜人,可惜没有钥匙,无法打开锁头。
老架给他一支蜡烛,让他借着亮光,找一找附近有没有钥匙。
然后,老架兀自绕着密室转了一圈儿。
这间密室真是不老小的,上面房子多大,下面这间密室差不多就有多大。墙壁贴着石板,地上铺着石板,上方则是硬木,想必是当年建造这座庵院时,这座石造密室就已经存在了。
至于弄出这个密室来有何用处,也许是为了躲避灾祸,也许是为了藏匿物品,总之肯定有其用处。
老架见一侧摞着几只木箱,皆用铜锁锁着,于是一刀将锁头劈开,掀开箱子盖,往里面一瞧,接着用刀挑起来一瞧,居然是男人所穿的衣袍。
用手指搓了搓,是上乘的绸缎料子,非有钱子弟莫属。
继续往下翻找,除了衣袍,还是衣袍。
又砍掉一个锁头,打开了箱子盖往里一瞧,全是达官贵人所戴的帽子。
明白了!
这些衣帽的主人,一定就是所谓的“修缘人”。
而这些所谓的“修缘人”,一定全都不在人世了。
不对!
还有一个活着的,就是那个活骷髅。
另外几支箱子里面是什么物什,老架也没有心思再看。刚要回头问乞丐有没有找到钥匙,无意中发现对面有十几个陶瓷坛子。
“腌咸菜不至于放在这里。”
老架快速走近,见所有坛子全都有黄泥封着口,于是用腰刀将黄泥撬开,伸手将盖子拿开瞬间,浓浓酒气怦然扑面,瞬间叫人精神一震。
“哈哈,原来尼姑藏了好酒在这里。”
老架本就是好饮之徒,平时见了酒没命,当下见了这等上品佳酿,岂有错过之理。
于是将蜡烛黏在一旁,抱起酒坛,咕嘟嘟便是一通牛饮。
“好酒,好酒呀……”
美酒下肚,叫人心情大好,只是……
怎么酒里有股子莫名的异味,难道这是药酒?
那一边,找到了钥匙的乞丐将四个锁头全部打开,由于腹中空空,加之摔得不轻,他感觉浑身上下很不好受,于是上前央求老架允许他也喝两口。
老架将坛子给了他,“全是你的了。”
乞丐大喜,举起坛子,咕嘟嘟嘟,畅快豪饮。
老架不理他,去床边看那活骷髅能否坐起来。
“咦!”乞丐将坛子放下,纳闷道:“嘛东西滚进我嗓子眼儿里了?”
“喝……”活骷髅坐不起来,直挺挺地躺着,侧脸望着乞丐,吃力地说着:“喝……喝……”
乞丐以为活骷髅要喝酒,但他还没喝够,舍不得与他人分享,于是又将坛子举起,咕嘟嘟又是一阵豪饮。
“喝……喝……”活骷髅的声音急躁起来。
“等着,我喝完给你喝。”乞丐贪心,这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不喝饱了不算完。
“喝……喝不……喝不得!”活骷髅一急之下背过气去。
“喝不得?”乞丐突然一阵干呕,嘴巴大张,从嗓子眼儿里掉出一个肉球来。
“妈哎!”乞丐大叫,“我成周文王了,吐出儿子来了!”
这乞丐倒也晓得一些典故,传说周武王为求活命,吃下亲生子伯邑考的肉后,从嘴里吐出一个肉球来,肉球落地化为短脚兽,钻入山野消失不见。由于文王口中吐子,因此那短脚兽被人称为兔子。
“快拿酒过来浇醒他!”
老架一声令下,乞丐顾不得找“儿子”,拎着酒坛到了床边,坛子底朝上,坛子口朝下,将剩下的酒全都浇在了活骷髅的骷髅头上。
如此一来,不光是坛子里的酒尽数倒光,连里面的“药材”也都掉了出来。
有长条的,有圆乎乎的,还有些蝎子蜈蚣之类的毒虫……
呦呵!还有个四肢俱全的小娃娃,难道是人参果?
老架和乞丐直勾勾地盯着那堆“药材”,逐渐看清楚那长条的是什么,那不正是男人的……
俩人赶紧用手指头抠嗓子眼儿,都把嗓子眼儿抠破了,也是一滴酒也吐不出来。
倒是那个活骷髅,经过“药酒”洗礼,重新活了过来。
也许是因为肚子里进了“药酒”的缘故,居然自己坐了起来,接着悲凉道:“亏着你们来得及时,你们若是晚到一天,我也要住进酒坛里了。”
老架一边干呕一边问他:“你是谁?”
“我呀……”活骷髅苦涩一笑,“我是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