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该喝药了。”画眉端着一碗汤药进门,招呼着歪在窗前看书的秦栩。
“我都好了,还喝什么药。不喝。”秦栩依旧沉浸在书中。
“云先生说了,这天气越发冷了,姑娘体弱,最容易染上风寒,要尽早把身体调养好。不然这个冬天可难过呢。”画眉端着药碗站在秦栩身边,大有不喝就灌(劝)的架势。
秦栩无奈地用书敲了敲额头,抬手说:“给我吧。”
画眉把药碗递到秦栩手里,看着她喝干净后,方说:“姑娘,云先生说,宋娘子想见您。”
“听说碧桐轩新出了一款点心,明儿我们去尝尝。”秦栩说完,继续低头看书。
画眉又劝道:“姑娘,趁着这会儿太阳还好,您去花园子走走吧。这都闷了一天了,这书有什么好看的,咱又不入贡院。”
秦栩手里的书被画眉抽走,正要说什么,弄墨急匆匆的跑进来,喘着气说:“姑娘!不好啦!”
“什么事把你吓成这样?”秦栩蹙眉问。
弄墨跺脚道:“那吴婆子来啦!正在夫人房里,说是给你提亲的!”
画眉淡定地说:“嗨!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姑娘花容月貌又有才华,有人上门提亲不是再正常的事情了嘛!”
“你也不问问她是替谁提亲!”弄墨斜了画眉一眼,噘嘴说,“她是被韩家托上门的媒人!”
秦栩有点意外,但瞬间便淡定下来,问弄墨:“禁军总督韩青峰家?”
“是呢!奴婢早就听说那韩公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哪里配得上咱们姑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呸!”弄墨怒火压不住,便狠狠地啐了一口。
画眉依旧淡定:“这有什么?拒了他就是。他们上门求,咱们大人就必须允嘛?咱也不怕他。”
“说的也是。”秦栩笑着站起身来,“一家女百家求,她来提亲不是错。可她选在这种时候上门提亲,我就不高兴了。”
画眉看秦栩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却透着一股狠劲儿,赶紧的追上去:“哎?姑娘你去哪儿?这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夫人会拒绝的,您就别过去了。”
“母亲现在不能操心,这点破事还是我自己来吧。省的以后一个个的排着队上门恶心我。”秦栩说着,已经快步往前面的会客小花厅走去。
这边罗琉纾正耐着性子听吴婆子夸赞韩家,几次想要插嘴,奈何吴婆子口灿莲花,不给说话的机会。
有时候端庄舒雅的名门贵妇对上市井无赖恶婆子就是吃亏。
“这是哪位贵客登门,竟让我们家如此热闹?”秦栩人未到,声先至。
“哟!”吴婆子忙站起身来,顶着一张笑成菊花的脸凑到秦栩面前,“这就是秦姑娘吧?啧啧……瞧瞧这容貌!这身段儿!这仪表……”
“来人!”秦栩面色一冷,侧头吩咐,“这人身上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母亲如何受得住?赶紧请下去漱口。”
“呃,这……”吴婆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弄墨拉着胳膊请了出去。
“这位大娘你先这边坐坐,我们家姑娘跟夫人有要紧的事情商量。”弄墨把吴婆子按在院里的石凳上,又一叠声的吩咐小旁边的人,“还不去倒茶来!要把咱们从西南带来的好茶沏一碗给这位大娘尝尝。”
“哎呦呦,这秦姑娘模样长得好,可这脾气真是了不得。刚刚她一瞪眼,吓得我哟!”吴婆子捂着自己的胸口,夸张地摇头叹气。
弄墨立刻拉长了脸:“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像我们家姑娘是什么凶神恶煞。”
“姑娘息怒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秦姑娘的脾气……是大了点,但脾气大不吃亏呀!将来当家理事的,一定是个麻利人儿!”
“这位大娘,您怎么称呼呀?”弄墨笑问。
“我老婆子夫家姓吴。”
“原来是吴大娘。”弄墨看了一眼送茶来的小丫头,“吴大娘请用茶。”
小丫头把两盏茶放在石桌上,弄墨便在吴婆子对面坐下来。
吴婆子是常在官宦人家出入的,一看弄墨这架势就知道主家儿不待见自己,当即心里就不高兴了,“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都说秦大人家书香门第,怎么能这样?”
“什么样儿?秦家哪儿对不起你了?”弄墨唇角依旧噙着笑意,眼神却冷冷的看着吴婆子,“你不过是三姑六婆之流,我家夫人乃罗太师嫡女,我家大人官拜礼部尚书,你是想让我家夫人陪你喝茶呢还是想去我家大人面前讨教礼数?”
吴婆子顿时紫涨了脸,嗫嚅道:“额,这……我不是,我没有!”
弄墨又冷笑一声,再问:“我是家里的一等丫鬟,一口一个大娘,陪着你在这里说话喝茶,还委屈您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上门来是受人所托,向你家姑娘提亲来的,我……”
“你来提亲,我家便要三茶六饭的招待你?”
“这也不必……”
“我家夫人给你回话儿了嘛?”
“倒是给了回话,说……”
“那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我说了!您若要品茶,聊天,吃果子或者留下用饭,我们都招待着。但我家夫人跟姑娘有要紧的事儿商量,没时间陪着你也没道理陪着你。吴大娘,你也是这皇都城里混饭吃的,这点道理应该懂的吧?”
“这位姑娘真真长了一张利嘴!”吴婆子起身,朝着弄墨福了一福,“我老婆子见识到了。告辞了。”
弄墨唇角的冷笑散去,吩咐旁边的小丫头:“叫人抬两桶水来,把屋里屋外的地都好好地洗一洗!”
秦栩送自己母亲回小书房,又把小炉上炜着的羊肉萝卜汤盛了一碗,劝道:“母亲如今双身,只安心静养就好了。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了,就该让我来应付。”
罗琉纾笑道:“旁的事情都交给你,这上门说媒的事情,怎么好让你一个姑娘家自己去说?这可不叫人笑话死了。”
“我才不会亲自去说呢。这不是有弄墨呢?”
“弄墨嘴巴虽然利索,但她是你的贴身丫头,她去打发人也不合适。”
画眉笑道:“夫人说的是。我听说燕先生早就送了书信回去,叫他家的大娘子进京来,不知还要等几日?”
罗琉纾笑道:“应该快了吧。等燕大娘子来了,我可就免去好些烦心事了。”
“咱们家西边相邻的宅子我已经买下来了。赶着叫人收拾出来,等燕娘子来了就能住进去。有她陪着母亲每日说说话,父亲跟我都放心些。”秦栩说着,把汤碗送到罗氏面前,“已经不烫了,母亲吃两口吧。”
罗琉纾接了汤碗,吃了一口炖的软烂的羊肉,方问:“你这两日总往外跑,是忙什么呢?”
“我能忙什么呢,就是去益云堂,跟云先生打打下手,认认各种草药什么的。”
“如今咱们来了京城,这里有的是好郎中。你又何必自己去学这些……”
“就因为这里名医遍地,还有太医院里那些高手,我才更要好好地学。”
医术药理变化万千,它像是一把利剑,可悬壶济世救人危难,亦可杀人于无形掩盖邪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罢了。她又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