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娃娃,怎么偏要见黑白无常?”
“能为什么?自然是他们长得好看啊,我就想看看他们是不是如画像画得那般好看。”
少年说着就咧嘴笑,眼睛都亮了,仿佛眼前出现那一黑一白的勾魂使。
魔界流传的画像里,黑白无常要么是两个俊美的男子,要么是两个绝色的女子。
少年摇着脑袋,文绉绉地道:“无需用那勾魂索,光是见到无常面,就丢了三魂七魄,迷得不着北。”
老魔族被他的神态逗得哈哈大笑,“他们长什么样,老朽也没见过。只知道鬼门关聚集着死去的魂灵,勾魂使会在鬼门关后的渡口等着他们,等凑够一船人,就载着他们渡过冥河,去往幽冥鬼界投胎。”
“至于那勾魂使,是不是黑白无常,好不好看,老朽没见过,也没办法告诉你。”
“哎,好吧。”
老魔族摸出腰侧的短刀放桌上,有些得意地道:“老朽擅长使毒,这短刃淬了剧毒,只要划一刀,魔丹以下瞬间毙命。小娃娃你要是想亲眼见见勾魂使,就来一刀?”
这哪是来一刀,而是去死一死。
旁听的女魔族没忍住,噗嗤笑了声。
少年连忙摇头,有点被吓到,“不想见,不想见!我还没活够呢!”
老魔族呵呵笑了声,“怕什么,又不是真要你的命。老朽控制点剂量,吊着你的命。”
女魔族似懂非懂,“前辈的意思是,让他濒死,再及时喂下解药么?”
“正是这个意思。老朽年轻时受过一次重伤,命悬一线,到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是多亏玄医族的族长相救,侥幸捡回条命。”
老魔族说到这,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才感慨道:“现在想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不过大梦一场,都是梦一场啊。”
女魔族瞥了眼身旁的少年,小声道:“阿弟,要不试试?趁着前辈在,你到鬼门关瞧一瞧,兴许就能见到黑白无常了呢。”
少年拒绝道:“我才不要!万一真死了呢?”
“胆子真小。”
“阿姐你胆子大,你去划一刀。”
“……”
女魔族给老人倒了一碗酒,好奇问道:“前辈,鬼门关是什么样的?你在那里待了多久啊?”
“记不清,只记得热闹极了,周围都是人。我待了两日……”
老魔族微微眯起眼,想要记起那时的画面。
少年问道:“前辈说要去鬼门关给友人送行,是知道鬼门关在哪吗?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眼?”
老魔族放下酒碗,回道:“魔界极阴之地,便是鬼门关所在之处。就算带你们去那儿,你们也什么也看不到。”
“嗯?前辈能看到吗?”
“老朽也看不到。”
“那去鬼门关有什么意义?不是白跑一趟么。”
少年不解地撇了下嘴,开始怀疑眼前的老前辈在忽悠他。
“你还小啊。”
老魔族喟叹一声,满是皱纹的脸舒展开来,“活人见不得死人,死人未必见不得活人。只要他能看见老朽,陪老朽喝上一杯,那便是送行。”
“你又看不见他,哪知道他在不在?!”少年不以为然,“跟去他坟前拜一拜有何区别?”
他说得轻佻,言语间已然没了之前的敬意。
老魔族闻声,睨向少年,手掌猛地拍在桌上,眸中划过一丝不悦之色,“你这口气,是在怀疑老朽?!”
女魔族察觉到氛围不对,赶忙拍了下自己弟弟的后背,斥道:“休要胡言!”
那柄淬了毒的短刃悬停在空中,刀身震动。
少年缩了下脑袋,心有不甘,倒没说话,他和阿姐修行没多久,还在炼气期。
女魔族急道:“前辈勿气,是我阿弟无礼,我代他替前辈道歉。”
她匆忙拉着少年站起身,生怕出事,“我们吃好了!这就走,不在这碍前辈的眼。”
两人急匆匆地往外走。
店老板刚给一桌送完酒,瞥见这对男女要走,喊道:“二百银币!你们还没付钱呢?!”
“哦哦,这就给你。”
“雨下那么大?两位不再待会,点一坛酒慢慢喝?”
“不了,我们赶路要紧。”
女魔族停下脚步,掏出二块银币给店老板,这才拉着少年往酒肆外走。
外面大雨滂沱,简直像一面蔽目的帘幕,挡在店门口。
两人进退两难,神色迟疑,还是咬牙冲进大雨中。
云昭一直听着那边的谈话,知道老魔族所说非虚。
他年少时,曾跟着师尊去过一次幽冥鬼界。
从鬼门关入,踏上黄泉路,渡过冥河,就抵达河畔的鬼城酆都。
刚到酆都,他就碰上了恶鬼在街头作乱,攻击酆都城的鬼民,便顺手拔剑,将扑来的恶鬼斩成两三截。
那一剑,用的是他最爱用的燕回斩。
云昭放下筷子,低头喝了两口温热的面汤。
越过他不堪的百年囚禁,再往前看,他也曾是银鞍白马、意气风发的少年剑修。
眼中无畏无惧,凌于山壑万里,笑看风华不知愁。
他从高处跌落谷底,现在得一点点爬上去,怎么能再被绊住脚。
温慕在此时醒了,嗓音含糊道:“你吃什么呢?好香啊。”
“馎饦。你要来一碗吗?”
“面片汤啊,好久没吃了。”
温慕咽了下口水,他意念一动,转瞬从小孔雀化为人形,站在了云昭的身后。
云昭喊道:“老板,来一份牛肉馎饦。”
“好嘞!”
温慕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尾困得落下两滴泪,他四下看了圈,“这里是哪?”
“鬼门关前的酒肆。”
温慕朝窗外看了眼,嘀咕道:“靠,好大的雨。”
云昭揽住温慕的肩膀,让他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