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这首唐朝大诗人王维的七律《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描写了当年大唐帝国早朝时的景象。
其中一句“万国衣冠拜冕旒”,更是中原王朝强盛之时,万邦归服的真实写照。
这种“八方来贡,万国来朝”的场面,向来都是天朝历代的统治者们,崇高的追求。
自古以来,“封贡体系,宗藩关系”,既是中原王朝唯一认可的,东方国家间的基本关系模式。也是保护着天朝疆域安全的,重要缓冲。
至有清一代,前朝的宗藩体系依然得到延承,更是一度发展到了顶峰。大清的藩属国,在最多的时候曾达到近二十个。
这些属国,环绕在大清的边塞和海疆之外,成为屏护中原的重要藩篱。
外有藩属遮护,内又设有如土司、盟旗、诸藩部等以作羁縻。大清在这样一层层的拱卫之下,也才看似安稳。
然而,当西洋强势崛起,东方的天朝也日渐没落。此消彼长之下,西风也逐步开始向东侵蚀。
最终东方原有的秩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西方推崇的殖民体系。
从十八世纪中后期,甚至更早的时候开始,大清的藩属国,就逐渐遭到列强的入侵。相继被控制,或直接被殖民。
其中,西域之外的几个藩属,大多被沙俄陆续吞并。
西南的几国,也遭到英国势力的侵袭。
东南海外的苏禄国,则早已沦为殖民地,断绝了与中原的交往。
对于发生在藩属国的这些事情,内忧外困的大清朝廷,自顾尚且不暇,更是无法庇护。
直到国内形势略有好转,朝中的有识之士,才又重新审视起了四下的情况。而此时周边的属国,也已所剩无几。
其中北方的朝鲜、东方的琉球和南方的越南,因与中原文化关联久远,其地理位置对大清的国防也更为重要,便受到了格外的关注。
在这三国之中,东边的琉球,经历了日本侵台事,陈家兄弟果断出军,已然重得掌控。
东北的朝鲜,虽久被日本觊觎,且已有所行动。但碍于日方与大清的实力差距,更加之其新败于西南尚未恢复,暂取蛰伏,还算安稳。
而在南面的越南,此时出现的危机,也就由此凸显了出来。
越南,旧称安南,后因大清嘉庆皇帝赐下国号“越南”,就此改称。
其古时本为中原国土,自宋代分出立国,此后也一直为中原藩属。
随着西力东渐,越南也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远来的西方列强中,对越南影响最大的,是法国。
自十八世纪,波旁王朝的路易十六时代起,法国的势力就开始不断渗入越南。
后来虽因大革命,和争霸欧陆等更重要的事情,法国人暂时减缓了在越南的脚步。但到了十九世纪中叶后,他们对越南的兴趣再度提升。
特别是在败于普法战争之后,法国人将扩大“黄金半岛”的势力范围,视为挽回颜面的最好方式。
经过几十年的不断蚕食,至光绪朝时,法国已经控制了越南大部。并通过多次与其缔约,企图在法理上实现排他独占的目的。
而越南君臣,在这一过程中,始终鼠首两端。游戏于清法两强之间。还对境内的“黑旗军”时而利用,时而防范。
他们如此反复,自以为能在夹缝中游刃有余,结果却是终尝恶果。
越南人在最初时,未能看清法国,既想把他们变为殖民地,还要以之为跳板进一步图谋大清的本质。
他们只是认为,此时大清势弱,幻想着可以倚靠法国,借机摆脱与大清的宗藩关系,得以自立。
也是因为怀有这样的不臣之心,他们在未向宗主国报告的情况下,就擅自与法国签订条约。
而当随着法国的侵略一步步加剧,吞并之心尽显,越南君臣才回过神来。为了避免亡国,他们又转过头来,开始不断向清廷求助。
仅在光绪八年至九年间,越南阮氏王朝就通过各种渠道,向大清发出了数十次请援的要求。
与此同时,越南人也在寻求,驻于其北圻境内的“黑旗军”的帮助。并正式授给其合法地位,用于抵抗法军。
而在更早的光绪四年时,清越边境曾发生过的一场平乱事件,也对越南的局势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那一年,清将李扬才在叛乱后,窜入越境,危害一方。使得越南北圻地区,原本就丛生的匪乱,更为加重。
面对这些乱象,越南方面无力进剿,遂请清军入越剿匪。大清随后派出淮系冯子材部入越,在出兵短短数月内,便迅速剿除。
此事令越南君臣,深感震动。他们对清军的实力刮目相看,由此转向亲近清方。重拾字小事大,以求庇护。
清军在平乱后,仍分有部分军力留驻北圻,成为了觊觎北圻的法国人的眼中钉。越南的形势,也变得愈发紧张复杂。
其实清廷这边,在正式接到越南的求援之前,就对法国在越南的扩张,有所警惕。
但当接到越南的屡番求援时,该如何应对,却在大清朝野出现了争议。
不出意外的,在朝廷里面出现了两种声音。一种是提倡出兵援越的主战派。另一种是,主张弃越自保的主和派。
主战派,以清流党居多,也间有许多洋务派人士。
他们以“唇亡齿寒”为道理,从大清的外围防御主动权作考虑。甚至有人提出,应尽量多占越南国土,以增加大清的国防纵深。
当然,宗主国对藩属国的字小之仁,也是他们更在意之处。
而主和一方看到的,则是越南素来政令不修,又久怀不臣之心,直至无力,才求助于我。大清即使出兵相助,也恐难对其维护,反惹非议。
因此他们主张,与其劳师远征,损伤自家国力,不如就此割舍,与法方划清边界,从此相安。
朝中两派意见,争论一时,但主战派占有上风。随着其声音愈发高涨,朝廷也终于做出了,出兵援越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