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了三四个小时,才到达沈山来家县城,当晚刘真亦找了一家宾馆住下,隔天上午去在县城的一家医院,见到了沈山的母亲。
在这里,刘真亦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
沈山母亲住院化疗,一个小县城医院,住院和手术费用存了两百多万。就算是一直住在医院,天天做化疗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缴费单上的汇款信息显示,缴款人:天元实业有限责任公司基金会。
刘真亦记得他们学院的董梁董教授,是天元实业的大股东,以回馈社会的名义,设立了一个公益基金会。
沈山抢走了他的电脑,沈山母亲用董梁公司基金会里的钱。
而他和董梁又是同事,院里下放了一个晋升指标,没有候选名额,但大家心知肚明,要么是董梁,要么就是刘真亦。
笔记本电脑里面存的论文正是准备发表,并且被看好能拿到奖。如果论文能拿到奖,对于晋升指标评定将会是一个大的加分项,这个名额十有八九就会落在刘真亦身上。
沈山抗下抢劫案不松口,也极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母亲。
刘真亦拿出本子写下,几个人的名字,捋顺逻辑。
首先是他和董梁都想争得这次晋升指标,然后董梁见刘真亦论文即将成型有望得奖,想阻止刘真亦的论文正常发表,于是以公益基金的形式收买了母亲疾患重病的沈山。
只要沈山咬死抢劫案是他自愿,和任何人没关系,警察就找不出这里的破绽。
难怪王队长要告诉他,沈山母亲生病的消息。
刘真亦放下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一切都说得通了!
后来,刘真亦再次见了沈山的母亲。
这个问题的关键还是在沈山,董梁在拿沈山对母亲的孝心,绑架沈山的良知,进而自己成为最大的赢家。
他不相信,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母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医药费去坐牢。
这么做可能有点缺德,但如果不这么做,背后主使董梁便可高枕无忧,沈山在牢房里度过后半生,沈山母亲稀里糊涂在医院病床上死去。
当刘真亦和沈山母亲说完这件事时候,沈山母亲的反应很出乎他的意料。
沈母倚在床头,面色惨白,浑身瘦得皮包骨一样。
“山子犯的事,我知道,回头我会劝他。”
沈母答应会劝说沈山把实情说出来,刘真亦把王队长的电话留给沈母,“这个电话是审理沈山案件负责人的电话。”
刘真亦提醒沈母,“沈山身上可能还有其他的案子,您就算是劝沈山把这件事交代清楚了,也多半不可能……”
多半不可能回来照顾沈母。
后半句,亦不知道要如何跟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母亲说。
沈母眼神涣散地看向窗外,有气无力,“能少一桩孽,就少一桩孽吧!”
那天,刘真亦在医院陪了沈母一下午,不是他同情沈山还是怎么的,沈山自己做错了事,是罪有应得。
他只是同情沈母,以及对即将逝去的生命的尊重。
刘真亦从沈山老家回来的第二天,就接到王队长的电话,说沈山松口了,供出就是董梁让他去抢刘真亦的电脑,并且破坏了电脑系统,里面所有资料全部格式化。
王队长那边有了进展,刘真亦也没闲着,整理了一份笔记本电脑里原存储资料清单。
包括那篇未完成的论文,以及涉及一些敏感类项目的资料,在警察来学校找董梁的当天,刘真亦把这份清单交到了学校。
学校关于对董梁的处罚结果也很快下来,予以开除处理,永不录用,并告诫A 大教职工,引以为戒。
至于如何定罪,还要等法院的裁定结果。
一切尘埃落定,刘真亦才把去沈山老家的事情告诉陆寅。
陆寅因为这事,还跟他生了好几天的闷气。
刘真亦这段时间忙着抢劫案,陆寅最近也很忙。
绍市这几天举办青少年网球联赛,面向全国,参赛人数众多,要求体院的学生去现场做志愿者,维持秩序以及后勤。
陆寅因为要准备体测考试,本可以不去,但连日高强度训练,反而达不到预期效果,适当放松,有的时候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陆寅最后还是跟随其他体院学生,做青少年网球联赛志愿者。
两人自那日从王队长办公室出来,就没怎么见过面,只是在微信上聊天,或者在双方身边没有外人的时候开一会儿视频,然后聊上十几分钟就要匆匆挂断。
刘真亦之前准备的那篇ScI论文,也已经投稿到一家国际知名大型期刊,初审已过。
董梁被开除的事,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的,过去了差不多一周的时间,同事聚餐还在议论。
“这个董梁那么大岁数了,怎么干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这下可好把自己搭进去了。”
“就是啊,一个高校副教授,平常不好好教学搞科研,有背后算计别人的那份心思,早提正教授。”
“这次这个指标定是刘教授的了。”
“你如果连续四年每年发两篇以上ScI,并且拿奖,这个指标就是你的。”
“那还是算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讨论得起劲,包厢门被推开。
银色半框眼镜,长相清秀俊美,身材修长,身穿深色羊绒大衣,不是别人,正在刚才众人讨论的焦点——刘真亦。
讨论声戛然而止。
“刘教授,你怎么才来啊,”说话的女老师殷勤地把菜谱递到刘真亦手上,“来看看,再点两个菜。”
“谢谢,”刘真亦接下菜谱随意点了两道菜,菜谱递给身后服务员。
脱下大衣外套,扫视一圈,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刚才我可是听到我名字了,你们背后说我什么坏话了?”
有位男同事接下刘真亦话茬,“在说你刚投稿的ScI论文,羡慕嫉妒恨啊!”
方明达:“羡慕嫉妒恨,那是你,我们只有羡慕,不嫉妒,也没有恨。”
刚出了董梁的事,任何一个和刘真亦有关的话题都变得异常敏感。
那位男同事急道,“哎,老方,你这么说话就不对劲儿了!”视线落在刘真亦身上。
“刘教授,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这位男同事也姓刘,叫刘昊,今年上半年刚入职A 大光学工程学院,做讲师,性子直爽,说话有时候不过脑子,但人没什么坏心眼。
刘真亦对刘昊摆了一下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没关系,你们聊你们的。”
刘昊很明显松了一口气,指着方明达,“就是你挑拨我和我本家大哥的关系。”
方明达不依不饶,“刘教授啥时候成你大哥了?”
“我们都姓刘,五百年前是一家,往上查查族谱说不定真是亲戚。”
刘真亦坐下,听几人你来我往斗了一会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