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小女孩一下子就慌了，抓住了绵绵的手，试图想要卖萌撒娇。
绵绵一下子就抽回了手。
绵绵本就有些抗拒，所以反应特别快。
“把你的包包拿来，我看看。”
小女孩很爽快的就把小猪包从脖子上取了下来，递给了她。
鹿绵绵从最里面掏出一张已经被揉的皱巴巴的纸。
“你就是用这个地址来的，你这一路上肯定有人带路，可是你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小孩在外面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会有多危险，如果那个给你带路的人不怀好意，你出了事你爸妈会有多后悔，还有你自己也会。”
这时电话突然响了，鹿绵绵不得不先停下来。
鹿绵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顺势拉开窗帘走到了小露台，“喂哥，什么事？”
“我想了想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你跟说实话，你大嫂也挺担心你的。”
大嫂那么粗神经的人，怎么可能想得那么细致。
绵绵怎么会不知道大哥的心思，大哥就是想帮大嫂说好话，好像她故意想为难大嫂一样。
鹿绵绵打起了马虎眼，可大哥终究是大哥，没有姥姥那么好糊弄，只能实话实说“……是那个人，那个人和那个女人的女儿找过来了。”
鹿绵绵把手机放在耳畔，望着房间里的景象，女孩正蹲在地毯上拿着自己的水壶喝水。
“啊！她怎么找上门的？”电话里的声音十分诧异。
“我哪里知道，你是不知道，那孩子一过来就缠着我叫我姐姐，我让她不要叫她偏要叫，我是拦不住她。”
“姥姥在家吧，她还不知道吧？”鹿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听着鹿绵绵的电话。
“在房间里睡觉，姥姥腿脚不便，一直都住在楼下，我把孩子放在我房间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发现的，不过我还是要觉得尽快把她送走，在晚上之前。”
“你赶紧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把人接走…不行他不能来不然姥姥那里不好交代，要不你就通知一下他，你过来把人接走让他别给我们添麻烦，你帮我就可以了。”
鹿绵绵又接着和自己大哥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鹿绵绵拉开了落地窗，回到房间里“咳咳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绮绮。”
绮？奇？淇？
“小名，大名呢”
“就叫鹿绮绮。”
“哪个奇，过来写给我看看。”鹿绵绵从书桌里抽出一张纸，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
鹿绵绵半个身子靠在书桌上，看着孩子一笔一画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工整的字。
“写好了，姐姐！”
绵绵伸手接过，“这是你爸教你的吧！”
“姐姐好聪明，一下子就知道了，爸爸以前也跟我说过姐姐好厉害的，说是姐姐只要学过一遍的字，一下子就能写出来。”女孩的表情好像特别浮夸，绵绵受到影响也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
鹿绵绵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字是谁教的不是因为其他，曾经几时那个人也是这么教自己的啊！
鹿绵绵收敛笑容，目光又重新落回那个字上面。
绮，珍贵的。
“绵绵宝贝，你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绮丽，是很漂亮，美丽的意思，还有一个珍贵的意思明白吗？你要记清楚了不能错了。”
“恩”有着婴儿肥，奶呼呼的小绵绵缩在爸爸的怀抱里点点头，大大的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用着稚嫩的不甚清晰的奶音回道，“绵绵明白了。”
“对，小绵绵就是爸爸妈妈的小宝贝，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永远都爱你。”鹿爸爸亲了一口鹿绵绵的脸颊，以示奖赏。
那一年，院子里的桂花也正巧开了，飘进了房间里留下了一室的清香。
桂花树仍在，而那个在桂花盛开的时候，教自己一笔一画写字的父亲俨然已经变成另一个女孩的父亲。
鹿绵绵把手机拿给鹿绮绮，桌面上已经弹出了拨号界面，“你知不知道你爸妈的电话，自己打给他们报一个平安。”鹿绵绵知道自己没法逼鹿绮绮开口，只能让她自己打。
一年级的小学生有些字根本还不会写，只能拼音，不会打字，她是过来人那里能没有经验，所以她只能打电话通知。
“阿拉伯数字，不认字，连数字也不认识了，不要告诉我你们数学老师没有教你们，你已经上小学，幼稚园的小朋友都会了，你自己做选择。”不要说幼稚园，恐怕刚落地就会数了。
“你自己打，我不看！”说着鹿绵绵还真就背过身去了，朝书架去了。
“姐姐，你来电话了。”
鹿绵绵放下了手中的一本童话书，“我看看。”
鹿绵绵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通的按键，接通后，鹿绵绵把手机放在了耳畔，根本没想主动开口，反而在等着对方开口。
对方似乎反应很快，情绪十分紧张迫切，鹿绵绵以为对方是问孩子的事，但结果是却跟她想的截然不同，“绵绵，你肯给爸爸打电话了，我方才在开会，手机又没带在身上，我一打开手机就看到你的电话记录了……我听你奶奶说，你跟着姥姥回国了，身体怎么样还好吗？适应吗？时差有没有倒过来啊！”
鹿绵绵鼻头有些许发酸，心头一颤一颤的特别闷，就像被人用刀子磨一样，“你别再问了，我回不回来身体好不好，吃饭了没这些跟你有关系吗问这些还有意义吗，反正我也不会回答你，你又何必问。”
鹿绵绵赌气似的把所有心里话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也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场，这对曾经那么要好的父女，显然连最基本的沟通都很难进行下去了，女儿用着最陌生的方式来称呼自己的父亲，她甚至都不愿意再叫那个人一声‘父亲’，“鹿先生，你怕是老了健忘了，我妈已经死了，而你现在跟她连名义上的夫妻都不算了，不管她还在不在，我们也不再是父女，我两个哥哥一个跟在姥姥的户口上，一个跟在奶奶的户口上，我也跟在姥姥的户口上，我们已经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能听懂吗！”
除了她的姓氏没改，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她都不再跟那个人有任何的关系了，同时还有一起被埋葬的这个叫‘父亲’的两个字，陌生而又熟悉。
沉默已经像一把无情的利刃深深的刺痛一个做父亲的心，而女儿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更像一把小刀在狠狠地以最痛苦的方式凌迟着这对父女俩的心，表达着女儿心中的一腔怨恨。
“绵绵，你该恨我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你奶奶还有姥姥，还有你妈妈。”
鹿绵绵的目光停驻在某处，目光刺痛一双手攥得紧紧的，“住口！你没有资格提我妈，是！我恨你一辈子都恨你，恨的咬牙切齿，恨当年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恨你为什么什么都没留下就抛下了我和哥哥他们，我们是累赘吗，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想甩掉我们这个包袱，好让你继续跟别人成双成对，既然你已经离开了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对我们惺惺作态，你觉得很好玩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是你随便一盒玩具，一个游戏机或者一颗糖就可以让随你想扔就扔，想带回去就带回去。”
“爸，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不要再以我父亲的身份自居，我给你打电话是告诉你你女儿跑了，跑我这儿了，你赶紧过来接她。”说完，鹿绵绵就急不可待的挂了电话。
结束吧，赶紧结束吧！
她真的怕再打下去，她就会控制不住自己迸发的情绪。
鹿绵绵再次打开了落地窗，冲到了露台上，她的心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痛苦地颤抖着。她站在露台上，风轻轻地吹过她的脸庞，但却无法平息她内心的波澜。她抬头看着天空，那片无尽的蓝色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和无助。她的泪水早已在眼眶里打转，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随时可能倾泻而下。她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它们崩溃。但那些痛苦、悲伤和绝望的情绪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她埋下了脑袋，整个身子耸动着，像是在寒风凛冽中无依无靠的小树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