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只知道,她一定很难过,说不出的难过。
他也不知道怎么能让她好一点。
他想听她的话,却不知道她到底希望他怎么做。
想必也没有明确的答案,人的感情很复杂,不一定你的某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就让对方感到厌烦,而不经意的瞬间又让对方多看了一眼。
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就先做好自己,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事情会慢慢给出答案。
他放开了她的手,站得离她远了些,身体随意靠着一旁的柜子,“我不同意。”语气很轻,甚至有几分淡漠,轻飘飘地,像甩在山顶的风,卷起了什么,刮倒了什么,又飘飘悠悠地消失,只剩痕迹。
秦桑婕很犟,“你同不同意都没用,这是两个人的事,我已经……”
“对,”周厉加重了语气,一时让秦桑婕咽下了后半句未说出口的话。“这是两个人的事,所以我不同意,你说什么都没用。”
秦桑婕被他气得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又觉得委屈,其实她这人,天塌下来也不会哭,只是在他面前哭太多次了,脸皮也厚了,所以本能觉得在这个人面前哭没什么。
也不多这一次。
眼眶红红的,眼泪说落就落。没办法,情绪上来了。
天王老子来了情绪这玩意也不受控制。
她本来嗓子就哑得厉害,说话都是虚虚实实,有的只能发出气音。
哭的时候别提多难受了,嗓子像被一团东西糊住,怎么都化不开,让人烦躁得想把它割掉、丢掉。
周厉一看人哭心就软了,虽然他自始至终也没硬过。
但他整个人周遭的气势都敛了下来,像个惊惶无措的大男孩。
他真的怕,怕这女人哭出毛病,哭死过去。
不然怎么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慌张?
他想把人搂在怀里,秦桑婕却挣扎得厉害,沙哑着嗓子不让他碰。
周厉也不敢让人挣扎得太厉害,一是怕受伤,二是她手上还扎着针。
但是他真的见不得她哭。
又没法把人搂在怀里好好哄。
光靠说能有用?他持怀疑态度。
“你先别哭了。”顿了顿好像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又补了一句,“别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秦桑婕哭得更凶了,他一度理解不了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他有说错什么吗?
不但没把人哄好,还越来越严重了?
秦桑婕真的很讨厌别人给她画大饼,说一些不能实现的承诺,为什么人,说话,就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说的时候,她真信了,因为她相信你这个人,可一旦无法实现,不是这一件事的问题,是她对你的信任全盘崩塌。
难道她对你的信任,就这么不重要吗?可以让你随意挥霍。
她是一个很难去喜欢别人的人,如果好不容易对你有了些信任,而你却一手摧毁了它,最难受的,其实是她自己。这会让她再次确定自己就不应该喜欢任何人,对任何人付出感情。再次把自己牢牢锁起来,关进一方黑暗里。所以她才会在听到别人许下承诺的那一刻,有那么激烈的反应。
表面看起来只是哭得更难过了而已,心里却是害怕、噩梦,缓缓渗出……
对一个人彻底死心,再也不能喜欢的感觉,也是将自己快乐的那一部分情绪,彻底杀死的感觉。
你去仇恨一个人,那个人反馈给你的,也不会是什么正向情绪。
伤害越来越浓,身心俱疲,不如此生不复再见。
距离不会产生美,只是让人有了喘息的缝隙。
这给周厉打击得不行,他没有勇气再开口了。
秦桑婕不想再看他,也可能是突然觉得自己这么一直哭挺丢人的。
虽然人已经在他面前丢完了,但是不妨碍她依旧莫名会产生丢人的心理。
她直接躺下,也不管什么脏不脏了,把脸埋进被子里。
虽然有点缺氧,但是闷死,倒也干脆。
周厉只看到被子鼓出个人形,她背对着他,似乎身体因抽泣而微微颤抖。
周厉从来没有这么束手无策过,在遇见她之前他对此只有哂笑。但此刻,他所有的自信无影无踪,他卑微得像一颗芥草,却虔心向佛。
他扶了扶额角,好似头痛不已。
他手撑在床边,想碰又不敢碰。过了一阵,看人仍没有出来的意思,他自然不可能让人一直闷在被子里。
这女人有时候傻得真让人想揍她一顿,把她的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坑坑洼洼、怪石嶙峋。
她到底想让人怎么样,她就不能说吗?
哪怕她要他一只手,他也立马眼睛都不眨剁下来给她。
就是别作,别老拿自己威胁他,明明知道他没辙。
秦桑婕:这……我还真不知道。
再说,谁威胁他了,真是脸大不害臊。
她自己乐意,关他什么事儿啊。
他伸手拽了拽——没拽下来,主要是也没敢使劲拽。
到后来他一咬牙、心一横,也不知道是害怕什么才需要下这么大决心。
他要是想掀她捂十条被也不好使。
他拽下被子,就看到她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下哭得不像样的脸。
她蜷缩着,看起来可怜极了,也脆弱极了。
她不是那种卖惨去博得男人怜惜的女人,毕竟在她这,人都是没有心的,等着对方来同情你,不如好好挑选哪块墙适合撞死,再挑选一处风水好点的墓穴,都比指望别人来得有用。
所以,她是真惨。
她哭也不是为了等人安慰的,就是想哭。
之所以多解释一句是不想把她和其他人想得太过一样了,毕竟除了都是人,其他地方,都有本质的区别。
周厉觉得自己真的好难,但是难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手穿过她的腰下方先将人掰正,秦桑婕身子一痛传来一声惊呼。周厉心里一沉却也没有放轻动作,其实他没有使力,相反,他甚至不敢多用一点力气,但把人抬起,总归不可能完全不用力。
他只觉得,这点小疼,忍一忍就过去了,现在有更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