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间为首那人的带领下,走到徐墨五六步外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走近,握拳抵胸行礼,轻唤了声大哥。
徐墨笑着点头示意,天策军并无繁文缛节,对于上下关系,礼仪仍是如此简单。
徐墨问道:“都回来了吗”?
那首领摘下脸罩,露出一张刚毅且年轻的脸庞,回答道:“都已经回来了”。
徐墨放下心来,道:“辛苦了”。
六人一起行走在一条新开的隐蔽山岭小路,只要一直这么走下去,就能到达秦岭山脉,而在山脚下,正好有他们的夜宿之地。首领是五人小队的队长,五人皆属于天策肃卫司,队长则是十二地支的未羊,简才远,之前的赵辰和陈炎彬,前者是辰龙,后者是子鼠,每个地支都带着一支小队,三到四人不等。
肃卫司的前身是卫。
因为做得事通常比较隐蔽,所以并没有像天权七人一样,真名从来不用,他们则是真名、代号、假名都会用。
肃卫司从建立起,人员便一直未有过增加,他们每个人,除了是最老的一批人,也是实力最强、最值得信赖的人。
未羊和徐墨并肩而行,摇头道:“这有什么辛苦的,说起来,我们与大哥相比,也就是小打小闹罢啦”。
徐墨摸着肚子,自言自语道:“忙了一个晚上,都快饿死了,不知他们生火做饭没”。
未羊有些无奈,很快点头道:“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准备了,现在应该差不多好了”。
徐墨笑着催促道:“那快走吧,晚了可能就只剩下汤了”。
未羊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神神秘秘道:“大哥,你知道我们这趟找到了啥好东西吗”?
徐墨笑问道:“捡到金子”?
未羊笑道:“不是金子,是吃的,但它比金子值钱”。
徐墨摇头笑道:“什么吃的能比金子值钱”。
徐墨突然意识到什么,试探性问道:“你说得不会是药材吧”?
未羊脸上有股压制不住的激动,使劲点头道:“是药材,还是百年以上的灵芝、当归、人参”。
徐墨愣了一下:“这种东西怎么会和粮草放在一块”?
未羊咧嘴一笑:“是那皇帝的御用膳食”。
徐墨恍然:“原来如此”。
既然是御用之物,倒也说得通。
他还奇怪呢,要是普通药草还说得过去,但这种珍稀宝药,怎么可能出现在将士所用之物资当中,因为怎么看,朱友贞都不像是那种会体恤下属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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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腰空地下,十几余个人分别围坐在两堆篝火旁,其中有五位年轻女子,正在烤肉、煮汤。
外围郁郁葱葱的古树,分散着三十余个人,有站在地面上的,也有靠坐在树枝上的。
所有人都穿着同样衣饰。
正是辰龙和子鼠一伙人。
此时徐墨和他们在此闲聊,大致了解到了今晚的事情经过。
他们去梁军押运的粮草那边,除了牵制,给梁军误以为有人要烧粮外,还需要带些物资回来,原以为,这物资都是兵士所用之物,加上不能恋战,能找到那些将官所用的拉一些回来,便是最好的结果。
谁知子鼠竟然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下子抓住了押运官,从对方口中得知,那连绵不绝的物资当中,有朱友贞的御用之物。
子鼠神采焕发,得意洋洋:“我们赶过去一瞧,好家伙,几大车名贵珍馐,什么鹿茸、枸杞等药材,满满当当几大箱子,还有各种肉食,关键还用冰块保鲜着。大哥你是不知道,为了让我们快点离开,那押运官老小子,先前还磨磨蹭蹭不愿配合,可一到这里,反而非常爽快的介绍各种物资,表现的像自己人,巴不得我们拉着东西就走,我不用看,就知道其中藏有猫腻,果不其然,在最后一辆车厢里,摸出四件精美的长盒,啧啧,不得了,里面是三种百年以上的珍稀宝药……当归、灵芝各有一,人参两支。那老小子脸当场都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差点就要卷起袖子过来抢了,说其它都可以拿走,唯独这三样不能,我们才懒得理睬他”。
辰龙突然脸色微变,打断子鼠的滔滔不绝,沉声喊道:“子鼠”。
所有人都下意识把目光望过来,屏气凝神。
子鼠刚想问干啥,蓦然闭上嘴巴。
徐墨看着都疑神疑鬼的这帮家伙,笑道:“干嘛,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任务,这么紧张做什么”。
辰龙小心问道:“大哥,我们这应该不算是拿别人私有物品吧”?
徐墨微笑道:“私有物品是什么,是别人身上的东西,百姓屋内的东西等等。敌人押送的物资,可从来不在天策的军规军纪当中,你们要是有本事,全拉走都行!当然,既然选择成为军人,那么就要担得起这两个字的重量,如果想休息了,一定要记得和大哥说一声”。
辰龙沉声道:“大哥放心,弟兄们从穿上这身衣衫起,就明白怎么做”。
身为最早跟随的老人,他们都很清楚,大哥对其它事向来非常宽容,唯独对定下的禁令,尤其是奸淫掳掠,是零容忍。
当初还在玄冥教的时候,他们虽然积极参与了玄冥教破家灭族的行动,但都是奔着大族宝库去的,遇到人,只要没有危险的人,要么赶走,要么打晕藏起来,要么把稚童,或女子带在身边,这种事并不奇怪,因为不管是卖了,还是自己带回去,都是玄冥教的常规操作,不这样做,才有问题。
辰龙至今记忆犹新,他原本有一个很美好的家,那时候他还小,玄冥教突然有一天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给父亲按了个谋反叛国的罪名,父亲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一刀捅穿身子,倒在血泊中,最后只伸手说了快跑两字。
他被母亲藏在柜子里,恐惧、无助,或许是害怕,或许是母亲嘱咐自己一定要活着,他只能双手使劲捂住自己嘴巴,眼睁睁看着母亲遭人凌辱,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如果不是大哥带人到来,飞奔过去,一刀杀了那几个玄冥教的人,母亲不可能还清白得活着。
从玄冥教时期过来的人,都有这样那样的痛苦回忆,对大梁,对玄冥教,都有无比的憎恶印象,恨不得见一个杀一个,他们也是这样做的。
但大哥很严肃的告诫他们,如果因为仇恨,就可以嗜杀成性,那么与那些你们通恨,伤害了你们的人,又有什么区别。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这世上比你们惨的,比比皆是,我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只能在我能力范围位,救下眼前人,但如果我救得人,是一个奸淫掳掠的人,那么我又与那些做恶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们觉得世道如此,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莫怪我没给你们机会。
想做一个好人很难,因为做好人是一辈子的事,一旦做了某件别人认为不好的事,别人就会说你是假好人,那做坏人多好,可以肆无忌惮,做事很痛快,但事后真的能问心无愧,心里真的痛快吗?
没有人不会犯错,我也会犯错,追根掘底,还是私心作祟,有私心不可怕,可怕的依循此心做事而不知自。
我不要求你们一定要做一个好人,但别做一个肆无忌惮的人。
那天大哥说了很多,最后也没人离开,他不知身边的同伴怎么想的,他就觉得大哥说得很有道理,因为包括自己和家人,都是被救的人,他讨厌那种无助的感觉,同时也不想离开,离开了,不知怎么生活了。
好在玄冥教不禁止自相残杀,所以遇到作恶的玄冥教人,他们就背后捅刀子,同时还能把人救下,大不了就用见财、见色当借口。
也就是因为他们表现的太过贪得无厌,还喜欢冷不丁背击同伙的行径,所以名声在里在外都混的不咋滴。
但也有不少同伴没守住本心,轻的就是被赶走,重一点直接废除武功,自生自灭。后来有一次,与他相差几天被救下,关系不错的一位同伴,在一次行动中,竟然见色起意,垂涎美色,把一位大族小姐凌辱了,同时跟随的二位弟兄,则是凌辱了两位丫鬟,事后怕东窗事发,更是连同救下的人都被杀得一干二净,然后拉来玄冥教的尸体,伪造现场,想以其来跳脱罪名,只是不到一天,四人就被押到大哥面前,而且还是跪着。
那一年,他跟随大哥有七年了,那天,大哥那张从不生气的脸庞,满脸阴沉。
无论三人怎么求饶,狡辩,大哥始终无动于衷,谁敢求情,就一并按包庇罪论处,显得冷酷无情。
第二天晚上,三人就被当众废除武功,赐毒处死,之后,大哥就消失了一个月,再出现的时候,卫成立。
其实一开始定得名字是——肃卫。
没处决的前一天,他见了那位一起习武成长,原本最有机会入选十二地支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