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
北方的九月末,天气逐渐转冷。
逛完凤翔几条长街,两人在西城门附近找了一个茶棚子歇息,除了徐墨前面买了个簪子,两人手里可谓是两手空空。
靠近此地,人流就更少了,摊位也是零零散散几个。
饮了一口热茶,徐墨看向青砖砌筑的高厚城墙,从这里望向,墙面修补过的痕迹,也能一收眼底,充满历史的风霜。
城门有披甲持锐的戍守军卒检查着户籍证明,还有通关文牒,尤其是对那些进出的商队,检查尤为严格,人员和物品通过勘验登记,才会放行,流程相当繁琐。
对比以往所见过的城池,这里除了审查严格,城门下的军卒也整整有一什。
女帝喝茶的时候,那双柳叶似的长眉,微微皱了一下,但仍是面不改色的浅浅喝了一口,将瓷碗放下后,轻声问道:“去城楼上看看”?
徐墨先是抬头望向的城楼,有些意动,又看了看天边,转头说道:“现在”?
女帝轻嗯了一声,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妙成天和广目天,两女正看似在闲逛,她伸手招了招,回首笑道:“我还不想被人打搅,让她们带我们上去就行了”。
徐墨的视线也同时望了过去,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
他原本想提醒一声,天色好像不早了,快到晚膳时间了,见女帝兴致很高,只好打消这个煞风景的念头。
况且,饭什么时候都能吃,女帝陪同游玩可不常有。
徐墨收回目光,突然眼睛一亮,一个卖糖葫芦的货郎走进城门。
徐墨起身就走:“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女帝正要说话,徐墨已经径直往城门那边走去,与那货郎交流了起来。
女帝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得到女帝示意的妙成天和广目天来到了这里,茶摊的老妇人显然认识妙成天,一脸热情的招待问好。
很显然,妙成天在凤翔的人缘很好,之前就有不少店铺的老板娘,或摊主也很热情。
毕竟长得既漂亮,又温柔,还做的一手好菜的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没一会,徐墨也回到了这里,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嘴里吃着一串,腮帮鼓动,还能听到咬着嘎嘣嘎嘣的声音。
嘴角微微扬起,那一抹笑容,是女帝当时不理解的,总之,很开心就是。
徐墨向妙成天和广目天点了点头,来到女帝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糖葫芦,笑问道:“吃糖葫芦吗”?
女帝一脸古怪:“急匆匆的,就为买这个”。
“是啊”。徐墨咬下一颗在嘴里细嚼:“之前逛那么久都没碰到,我还以为凤翔没有这个,看来是我们来得不是时候”。
女帝想到以往徐墨吃糕点的画面,每次桌上的糕点,都是被他吃掉的最多,问道:“你很喜欢吃这个”。
“倒也不是”。徐墨想了想,晃了晃那串已经少掉两颗的糖葫芦:“主要是它的味道,跟我小时候的记忆中相差不大”。
小时候的记忆?
女帝若有所思。
徐墨微微笑着,也不解释什么,望着手中的糖葫芦,眼神有些怀念,片刻后,他笑看向女帝,再次问道:“要不要尝一串”。
女帝有些意动,伸手就要去拿那糖葫芦。
不曾想徐墨向后挪了挪。
女帝在这一刻,身体僵硬,怒火中烧,好像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她堂堂女帝,又是岐王,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一根破冰糖葫芦,难道还要她低声下气去讨要。
女帝握紧双拳,眯起那双尤为瞩目红宝石双眸。
女帝的容貌是极美的,只是多年扮演岐王,又出入战场,浑身的英武之气,全然压过了脂粉气。
英姿飒爽。
大概就是如此了。
“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就这样递给你,有些不礼貌”。徐墨赶紧用嘴咬住糖葫芦,空出手,挑出一串最是色泽饱满的递过去。
女帝压住恼意,双臂环胸,别过头,赌气道:“不吃了,谁稀罕一样”。
“真不吃”。
徐墨嘴里咬着糖葫芦,双手还滑稽的举着,说出的话不是很清晰。
广目天目瞪口呆。
妙成天低头看了看女帝,又看了看徐墨。想笑又不敢笑,忍得有些辛苦,双肩微微抖动。
想不到徐公子面对敌人那么霸道,平时也挺儒雅随和的,还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妙成天如是想着,她更喜欢了。
女帝忍住笑意,一手伸出:“拿来”。
“好咧”。徐墨老老实实递到女帝手上。
女帝拿过糖葫芦,伸手想取下一颗尝尝,迟疑了下,干脆有模学样,直接放至嘴边,轻轻咬下一颗。
糖衣被轻松咬破,轻微的破碎声,随即是果子,甜味酸味一下子在嘴里充斥着。
徐墨将剩余的两串递到给妙成天和广目天面前。
两女露出为难。
徐墨没有收回手,只是觉得有些无奈。
这让两女很是手足无措,不知该不该接,只好把目光望向女帝。
女帝仿佛注意到了身后两女的视线,头也不回,淡然的让两女拿着就是。
得到女帝发话,妙成天和广目天谢了一声,才伸手接过,前者笑容甜蜜,后者微带笑意。
从茶摊离开,妙成天和广目天走在前头,徐墨和女帝则走在后面,往城墙那边走去。
城门的戍守士卒很快就注意到了徐墨四人,一名老什长迎了上来。
九位圣姬隶属于幻音坊,虽没有官身,但却是女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能直达天听,同时也是充当着女帝的眼睛,巡视岐国上下。
妙成天没有太多废话,直接表明了来意,很快,妙成天和广目天就带领着徐墨和女帝走向城墙楼梯。
守城什长望了眼四人踏上楼梯的背影,转身回到城门。
最近这段时间,岐国有两件大事,是不能忽略的。
一是大梁要攻岐,听说是岐王亲自带人去大梁,当着朱友贞的面,在汴州大闹了一场,救出了李唐后裔李星云,而且有小道消息,朱友贞之所以攻岐,并不是因为岐王为救李星云落了他面子,而是他藏在深宫后院的枯骨老娘,不知为何,既然断碎了。
虽然这消息真真假假,但朱友贞攻岐是真的,顿时议论纷纷,多是讥讽嘲笑鄙视,说他白捡了一个皇位,就该偷偷的乐,还没坐热乎,就开始自不量力了,以及老娘死了,不是落叶生根入土为安,反而将枯骨藏于深宫,让人很是唾弃憎嫌。
二是岐国的贵客,贵客的商队要从凤翔府开始去往原州,因为这件事,暂时还没传开来,消息也止步在军中。
早在一个月前,从凤翔去往原州的各城关卡,守城的士卒都被悄无声息的替换掉,因此各大城池的士卒,都早早接到了上头通知,要求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做好放行准备,方便贵客随时通行,所遇皆不得阻拦,检查,上头也严禁士卒在外议论半点关于贵客的事。
每隔三天,百来人押送的商队,打着岐国的旗号,一大早就会浩浩荡荡从此城门西去原州,偶尔还有女帝身边的圣姬陪同送行,由此可见,岐国对这贵客的重视。
能够被岐王调来负责这项事宜的,无疑都是得到信任,岐国军伍的翘楚锐士,尤其是那些戎马生涯半辈子的老兵,眼光更是老辣。
很快就看出端倪,那些商队的护卫都是进退有度,令行禁止。
发现这样的事,袍泽在军营内部,也是私下议论纷纷,上头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们也不是蠢人,对于那贵客去西边做什么,车上装的到底是什么,虽多有猜测,但也明白,有些事,不是他们可以议论的,即便有愣头青,问些敏感问题,也会被老兵第一时间,用严厉的眼神制止,话题都控制在,那些护卫是什么人,那车上的货物是什么,他们身上的气质和我们很像之类。
沿着楼梯走了一会,妙成天便加快脚步,小跑上了城楼,去找担任此城的守军将领打声招呼。
因为女帝是微服私访,也难得出来走走,可不能让人搅了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