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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我讲的你可听明白?”纪清越并没有解释全篇,只讲了昨天小男孩背的内容。

上大人,是对孔圣人的尊称,孔圣人姓孔名丘,家中排二,生于己年,教化三千学生,其中七十二位学问最好。

小孩恭敬回答:“仙人,小子听明白了。”

纪清越不是在误人子弟,只是因为小孩背的这段对于他来说太过于浅显,他可以解答,若是深奥的,他不敢不懂装懂。

“好,孺子可教!”

小孩很是自豪:“多谢仙人夸赞!”

纪清越想赶紧确定心中猜测,于是继续往下说:“你小小年纪便如此勤勉聪慧,我奖励你可好?”

“奖励?仙人可是要赏我?”

小孩竟然傻大胆到这个地步,陌生人的东西也敢拿,纪清越觉得要是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让小孩见识一下社会的凶险。

不过现在,他要平静地说:“你伸出手来,放于画前。”

小孩很兴奋,伸出手:“仙人要赏我什么?”

纪清越拿出一颗糖,剥开包装,里是一颗圆圆的薄荷口哨糖。他紧张地默念:祝愿我的猜想是对的吧!让我活下去吧!

接着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用手握拳去撞那面屏障。惊喜的是,这次果然没有遭到阻拦,拳头像凭空消失一样,伸进了屏障里!随后纪清越只感觉遭受一股反弹力,把手震了回来。

他展开手一看,手里的糖不见了。

小孩惊喜的声音传来:“仙人,这是什么?”

纪清越松了一口气:“这是糖,你尝尝甜不甜。”

小孩略微疑惑:“这是饴饧?我要与兄长们尝一尝!”

这话让纪清越感动,清口糖不过只有指甲盖大,一个小孩,面对诱惑还能想到哥哥们,这家人教的真好。

可纪清越不能冒险:“你与我约法三章可好。”

小孩:“什么是约法三章?”

“你向我保证,决不与别人透露我的存在。”

“兄长也不行吗?”

“不行。”其实纪清越也在赌,如果输了,就只能换另一个办法了。

小孩沉吟片刻:“阿爹兄长都说,做人要正直善良,要守信,仙人与我讲学说义,我当感激。今日仙人所托,小子必定遵守。”

纪清越再次感慨,这家人教育小孩真的出色,如果有机会,他要好好报答这家人。

“好。”

“那……仙人,我还能分饴饧与兄长吗?”

纪清越不清楚小孩家里有多少人,依照平时总是能听到外面传来许多不同的声音来看,只怕小孩家里有不少人。他只能实话实说:“恐怕一颗糖分不了这么多人。”

小孩有些沮丧:“那……我便收起来,待以后仙人再赏,再分与兄长。”

纪清越哭笑不得,又不能说他只剩一颗糖了。

看时机差不多了,他是时候提出最后的目的。“既教了你,怎可不知你名字?”

“啊,是小子不好,忘了告知仙人。”小孩懊恼自己的无礼:“小子姓李,名长贵,家中行四。”

“那我便与你兄长一样,叫你四郎可好?”

小孩很兴奋:“好啊好啊!”下一刻好像察觉自己手舞足蹈太莽撞,又故作深沉:“仙人叫我四郎,不知如何称呼仙人?”

纪清越心有惭愧,但还是不能冒险,只能随口编了个借口:“我沉睡千年,今日初醒,已忘却许多,你唤我‘忘了’就好。”

咳咳,编着编着,纪清越简直脸红不已。

“忘了仙人?”李四郎都是学着大人说话,忽然听到这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小孩子气地嘟哝:“怎么与白青山上的和尚差不多?”说完后意识到自己露馅了,忙解释:“忘了仙人,我知了。”

纪清越忍笑。

“那四郎可否再应我一事?”

“可否与我两个馒头?”

李四郎歪头:“馒头?仙人说的可是酵饼?”

纪清越不知道酵饼是什么,既然能联想,应该是跟馒头差不多的东西。“对。”

“阿娘这几日没做酵饼,只做了些胡饼,仙人,胡饼可好?”

纪清越已经饿得来者不拒了:“好的。咳,可。”

这时外面响起清脆的女孩声音:“四郎,你在与谁说话?”

纪清越连忙噤声。

李四郎也慌忙地开口,摇头晃脑地遮掩:“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美,可知礼也。二姐,是阿爹和兄长回来了吗?”

女孩站在门口:“还未回来,刚才你在与何人说话?”

李四郎有些心虚,紧张地结巴:“没,没有啊……我刚才在想兄长让我背的词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自言自语起来。”

女孩有些怀疑,但看一眼房间,小小的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这才收起疑心。“阿爹和兄长们去纳粮了,给二兄入了账就回来,你若是背不出,怕是要打你手心了。”

“知道了二姐。”

女孩还记得过来的目的:“阿娘让你过去,裁的新衣做好的,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李四郎甜甜的答应:“好。”

房间一下子空下来,纪清越等啊等,直到外面依稀传来说话声,还是没人进来。他一直等到外面安静下来,天色昏暗,李家人应该都睡了。

纪清越饿得头晕眼花,直叹气。

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悄悄靠近,连开门的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

纪清越心里涌起一阵期待。

“仙人——”李四郎压低声音小声地贴着画喊道:“仙人你在吗?”

纪清越像做贼一样,轻声回应:“我在——”

“我悄悄拿了两张胡饼和一小筐枣子,怎么交与仙人啊?”

纪清越站在桥上:“你放到画前,我便可拿走。”随后纪清越伸手探进屏障,果然手里就多了两样东西,也没灯光,暂时看不清,他只能先感谢:“多谢四郎。”

“不谢不谢,我回去睡了。”

等李四郎悄悄地回去后,纪清越捧着东西回到草庐,用手机打光,心里忍不住激动,眼眶一下子红了。

好大一张胡饼,分量也很足,还有一小筐枣。

虽然很饿,但纪清越不得不分配每一次的用量。

他喝着保温杯里的溪水,一点点撕开胡饼,放进嘴里咀嚼。

焦黄的胡饼是烤出来的,面团里有咸味,饼子上面撒了一层芝麻,吃起来嘴里不至于寡淡,就着水,他居然感觉吃到了美味佳肴。

感动。

天上月亮慢慢升起来,星星比在原来的世界还要明亮,纪清越吃到有些饱腹感后就停下了,坐了一会等食物到胃后才躺下来,以手垫头。

往常这个时候,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现在当然睡不着,不过吃饱了就是不一样,他总算有心情欣赏美丽的夜空,一点点计划以后。

另一边的李四郎,偷偷摸摸回到房间,刚爬上炕,就被哥哥质问:“上茅厕这么久?肚子可是不舒服?”

李四郎内心慌张,想着在夜色遮掩下,兄长应该看不到,才故作镇定地回答:“晚食我吃多了。”

等弟弟爬上来后,李二郎揽过弟弟:“入秋了,往后出去要添上衣服,闹了风寒可就难受了。”

李四郎抱着哥哥,糯糯地撒娇:“兄长我知道了,兄长平时也要注意不要闹风寒。”

李二郎摸着弟弟的脑袋,打了个哈欠:“睡吧。”

画里的纪清越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天刚微微亮,一声锐利的尖叫传来,顿时将他从美梦中惊醒。

只听见远远传来一个女人的怒喝:“饼子怎么不见了?”

距离不近,声音还是很清晰,可见女人有多愤怒。

随后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所有人都醒了,杂乱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阿娘,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大郎,家中好似遭贼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急忙问道:“丢了什么?要不要寻人去报官?”

女人:“阿娘,没丢贵重的东西,只是丢了两张饼子和一小筐枣子。”

众人没想到丢的是这些,愣着说不出话。

女人的丈夫没反应过来,有些结巴:“两,两张饼?一小筐枣子?”

女人气愤地说:“是啊!谁会进咱们家偷这些东西。”

一家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丢的东西吧,不多也不贵重,但还是心疼啊,要是再挨几次,虽然每次偷的不多,但总会积少成多。

粮食,怎么都不嫌多。

“郎君,你说该怎么办?”女人没办法,只能让丈夫定夺。

丈夫马上将院墙检查一遍,根本没有外贼入侵的痕迹,最后看向满院子的家人。一双老父老母,发妻,大儿子和儿媳妇,二儿子和二姑娘,最后看向眼神闪烁的小儿子。

男人了然,他厉声问道:“长贵。”

李四郎哆嗦地站直:“阿爹……”

“你虽未正式启蒙,可平日我经常告诫你们兄弟姊妹几人。善能行孝,勿贪恶事,莫作诈伪,直实在心,勿生欺诳。”男人板着脸,李长贵吓得直打哆嗦,低头不敢看父亲的眼睛。“长贵,抬起头,莫要低头。”

“是。”李长贵慢慢抬起头,泪水早就糊满半张脸。

“你大声念一遍!”

李长贵也不敢大声哭,抽抽搭搭:“善、善能行孝,勿贪、恶事,莫作诈伪,直实在心,勿生欺诳。”

“你可有话告诉你阿娘?”

“我……”李四郎看着阿爹阿娘又害怕又纠结。

男子看小儿子还不想认,再也忍不住脾气暴怒:“可有话说?”

李四郎一哆嗦:“我……是我拿的!”

“你吃得了两张胡饼?”男子看着矮矮圆圆的小儿子,虽然不胖,但也没像那些吃不饱的人那样,少过吃食。

小儿子才五岁,那么一大张胡饼,何况妻子做的很结实,小儿子平时顶了天才吃得了半张,这一下子拿走两张,肯定有事瞒着他们。

李四郎急得又哭了:“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用哭声掩饰自己的委屈。

男人真的怒了,随手抄起墙角的扫帚:“还不认错?胡饼你给了谁?”

扫帚被高高举起。

“啊——阿爹别打我!别打我!”

竟然一个错字都没认,气得男人不顾妻子和老母的阻拦,啪的一下直接抽在小儿子的屁股上。

挨了一抽,李四郎一个高音飙起,哭得撕心裂肺,也不敢跑:“阿爹别打了!别打了!”

女人心疼,拉着丈夫:“郎君,四郎他知道错了,下手轻一点!”

两个老人也在旁边劝:“大才啊!别打了别打了!”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纪清越听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也急,站在桥上团团转,愧疚感布满心头,但他明白于事无补。

好一会儿,院子的声音才平息下来,听那声音,好像扫帚都要被打折了四郎他爹才停手。

院子里,李大郎抱着差点哭厥过去的弟弟回到房间,除了动手的阿爹,其他人都围在炕边检查李四郎的伤。

李家阿娘扒下小儿子的裤子一看,心疼得泪水直流,怒道:“认了错,你阿爹自然就收手,怎么就这么倔呢!你,你就是天爷派来惩罚我的!”

李四郎捂着屁股,虚弱地撒娇:“阿娘……”

“你也要启蒙了,让你大兄二兄擦药吧!我算是知道了!就算你自己疼死也不心疼心疼我!一个个都这么倔!”说着李家阿娘闷着气走出房间。

李四郎又看向大兄身边的女子:“大嫂……”

大儿媳忍笑:“你还这么精神,让你大兄二兄照顾你吧。阿奶,我们去看看阿娘吧,别让她一人生闷气才好。”

李家阿奶看了看小孙子,摇头拉上老头子,这下,房间只剩下李大郎和李二郎。

李二郎去关上门,回来时见大兄手上揉了药膏,往弟弟的屁股上涂。

可怜的屁股,肿得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