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白雪茶馆剧场的小包厢里。
有些土气的“张云生”同志看着对面坐的麻花辫女同志笑得相当有趣。
孟轻尘穿着一件花格子的毛衣，麻花辫子梳得相当板正，一件小号的半旧军大衣放在手边。
活脱脱的一个八零年代年轻女工的形象。
“我看着咱们俩像是来相亲的......。”
孟轻尘把视线从舞台上收回，同时收回了被某人抓着的手。
“既然是相亲，那么以后你在单位上的工资要记得上交哦。”
“我就一个新进职工，一个月七七八八加起来才六十五块，你好歹给我留个十块的零花钱。”
“真的么？”
孟轻尘笑着看着张清明。
“那基本工资之外的呢，要不要我替你算算？”
就很感慨......女朋友私下打听自己工资构成这件事。
张清明本来不太在意自己在外贸公司一个月拿多少钱的，但经过孟轻尘这么一“闹”，他反而上了心。
对于新来的小张，科里几个人都不太在意，甚至有意无意的排斥。
当然这都是为了做给科长向永定看。
而且这刚来的新人没什么眼力见，早上也不早到去给科里打开水，给科长去擦桌子，日子过得比他们还混。
不过到了吃饭的时候，田向荣这个话痨就忍不住和张清明叨叨起来。
张清明没花什么心思就把自己大概的收入构成了解清楚。
新来的“张云生”那办事员一般的基本工资，是六十五块。
加上外贸公司每个月发的各种津贴，刚好能破百。
粮票、肉票什么的，也比其他单位多上不少。
因为考虑到外贸工作的需要，不太好弄的布票每季度都有好几张。
“完成外贸销售任务，还有额外的奖金。”
“我跟你讲，这方面最厉害的是二科，每月每人奖金最少的也有二百！”
“我听说他们科长一个月的奖金都上千了。”
张清明对田向荣说的二科不感兴趣，他心算了一下自己最后能拿到的月工资。
大概能有一百一十八块到一百二十多一点的样子。
嘿嘿，到了月底给女朋友交一百吧，男人得有自己的小金库......（他就是闲的）。
张清明在外贸公司上班的情况几乎是实时传播到某个特殊部门。
有人笑着吐槽：“这位可真闲，今天上班的路上买了六份不同的报纸......。”
也有人提醒大家：“别开玩笑，都上点心，听说上头这几天问他的情况很频繁，看来是越来越重视他了。”
这帮组员猜得一点没错。
因为有大佬再次对派张清明出国执行抄底计划提出了异议。
都是因为张清明藏在最近一批武直下头的那个大箱子里的东西。
最初上头抱着欣喜的心情开了箱，结果发现里头的东西没人认识。
直到最近靠港的货船带来了数百个大箱子，看了附赠的说明书，上头才知道这竟然是一整套超算系统！
第一个单独的箱子是整台超算最核心的部件。
这是来自张清明随身城市里超算博物馆的展览物——曙光天潮1000超算。
这是九十年代国内研发出的超级计算机。
这方面的专家被紧急集合，在初步研究过说明材料后，这帮人都大呼“不可能”！
因为他们很清楚如今世界上最先进的超算是个什么样的水平。
1982年，世界上诞生了首台并列向量计算机，那是鹰酱克雷公司的cray x-mp\/2，平均运算速度首次超过了10亿次\/秒。
紧追其后的是北极熊在1983年推出的m-13超算，也达到了均速10亿次\/秒。
这就是八十年代初期到中期，世界超算界的东邪西毒。
可眼前这台超算的计算能力评估竟然达到了均速15.8亿次\/秒，峰值是25.6亿\/秒。
这简直就是一台用纯简体中文操作的“中神通”~！
要知道国内苦“无”超算久矣。
国内如今最先进的超算有五台，前两台是1976年从鹰酱进口的两台cyber172型超级计算机。
这只是个入门级的超算，而且还被鹰酱人偷偷在算力上打了折扣。
最让人气愤的是，国内自己买来的超算，必须用大玻璃罩子罩起来，钥匙被鹰酱人管着，进入和使用必须得到鹰酱人的许可和监管，还只能用在地质勘测上。
后来又从本子国引进了三台日立m系列超级计算机，说是要用在天气预报上。
又是鹰酱从中作梗，让本子国降低了超算的性能，让本子人和前两台一样进行监控和监管。
国内这才无奈的开始了后来举世闻名的“863”工程。
曙光天潮1000的设计图纸和工艺图足有二十个大箱子那么多，让专家们越研究越兴奋，曙光天潮1000除了耗电“大”一点外，这东西简直就是个镇国神器。
张清明很清楚，超算是现代工业和科技发展必不可少的“杠杆”，有了这个东西在，国内的各项科研工作就不用“牺牲”那么多优秀的人才。
他看过相关的资料，仅仅在国内研发超算的过程中，就有大批优秀的技术人员因为劳累、营养不良、隐瞒病情而倒在了中途。
这些人都偷偷把自己的营养费捐给了项目组......。
而张清明看到的资料上记得很清楚，国内“银河一号”超算研发成功，骨干研发人员没人得到的奖金是500元，但他们都捐给了下个项目。
这些生生把自己榨干倒下的人中，年龄最大的只有49岁，最小的是35岁。
张清明希望自己提供的这台曙光天潮，在能帮助国内解决算力问题外，也能帮国内救下一大批优秀的技术人员。
有了曙光天潮，第二代蘑菇蛋的研发就有了保障。
就在上头为了张清明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张清明却愕然盯着自己办公桌上的一张红色请柬。
这年月的请柬很有特色。
商店买来红纸，裁好了一对折，花一包好烟请单位或者邻居里毛笔字好的人写上“请柬”和邀约的内容文字。
一份崭新的请柬就这样新鲜出炉。
刚上班两三天就遇到同事的红色炸弹，张清明倒是有些好奇。
但他看了请柬的内容后却更加感到奇怪了。
请客的人居然不是外贸公司的同事，而是一个叫赵赫军的人。
而且请客的理由也很离谱。
这个赵赫军女友的表姨夫要过四十一岁生日。
女友的表姨夫？
还是非零非整的生日，开玩笑的吧？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拿了张清明半包红梅，外号大田的田向荣这才给张清明科普了一下这个“赵赫军”是谁。
隔壁单位——工S分局的科员。
在这一片是相当吃得开的人物。
人送外号“军哥”。
这位军哥最喜欢的就是找借口“请客”——收份子钱。
“别说你这个刚来的，就算是我们向科长，听到他请客也得去送一份礼。”
“最上头的邱经理也会去坐一坐。”
“就是因为人家背后的靠山硬啊！”
原来赵赫军的舅舅是混体制的，级别比邱经理还高了两级。
而赵赫军的姑妈名声也很响亮，号称是外贸公司这条街最有钱的人。
“你说多少？”
手里拿着五块钱的张清明，在听到负责登记“礼数”男人说的话后，一时愣住了。
这年月就算是大红喜事，一般人情往来也就一两块的样子，关系实在近的才有可能给五块。
能给一张大团结的那都是至亲的长辈。
“你是外贸公司新来的？那就没错，三十，没带不要紧，去找你同事借啊。”
张清明奇怪的看了匆匆“逃走”的田向荣一眼。
他明明看到田向荣才给了十块，作为和这个赵赫军不熟的新人，给五块不是很正常么？
三十！
“这是赵赫军的规矩，”戴梅玲正好过来登记礼数，冷着脸帮他解释了一句，“资历浅的给三十，各单位的老职工只要十块，咱们向科长给五块，邱经理一块两块都无所谓。”
戴梅玲给了十块钱后，连桌上的糖果也没拿一颗，立即转身离开了这里。
张清明笑了笑，抓了一把糖果，收起自己的五块钱也径直......走了。
“喂，小子，你还没上礼呢！”
“我艹，敢到军哥的席面上惹事，快拦住他~！”
站在酒店门口抽烟的两个油气男子闻言刚要走上来拦人，却不想忽然们门口进来一个冒冒失失的男人，正好撞到了两人的肩膀。
两人没想到这个冒失的家伙劲这么大，竟然被撞翻在地。
还没等他们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冒失的家伙不好意思的抓住两人的手腕开始道歉。
“我去，松手，好大的劲~~。”
在一片纷扰中，张清明笑着离开了酒店。
这件事让他知道，其实平凡的生活也不是与世隔绝般的乌托邦，普通人的生活其实也充满了各种烦恼。
第二天上班，整个科室只有田向荣吐槽了一句张清明胆子真大，因为所有人都在讨论赵赫军一家子连夜被查的事。
“听说是赵赫军昨晚喝多了骑摩托车，撞到了一个他也惹不起的人。”
戴梅玲冷笑：“我就说这人啊，活该！”
开开心心的下了班，找到自己对象去幽会。
孟轻尘牵着他的手在笑：“我二表哥昨晚可倒了大霉，被一个酒鬼骑摩托车撞了。”
“诶，这么巧么？咱二表哥他人没事吧？”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那个酒鬼摔断了一根肋骨。”
“这个酒鬼被连夜查出了好几起交通肇事伤人案，就连他的靠山舅舅也被查出有包庇的嫌疑。”
看着孟轻尘微笑的目光，张清明忽然心里一紧。
不太妙啊！
原来盯着自己的人里，还有未来的表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