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赵林晶家里孩子离不开她太久,就先回去了。
白初惊站在屋檐下,华本初站在她的身边。
“今天让你受委屈了。”白初惊的声音淡淡的,她伸出手接住大片大片掉落的雪。
雪在手心融化,冰沁着手心,凉凉的。
他仰头看着雪白的天空。
“没什么。”
“我觉得秦小姐说的挺对的。”
“我的确配不上初惊姐。”
白初惊偏头看他,好一会儿,她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才是配得上?”
“是门当户对?”
她笑着摇头,“你们啊,都是这样。”
“韫雨觉得我要嫁就应该嫁给和我家境旗鼓相当,能力比肩的人。”
“可是这个世界这样的人有有多少?”
她低着头,玩弄着美甲上的碎钻。
“阿初,我这样的人不需要门当户对。”
“因为从家境来说,京师没有哪家能和我门当户对。”
“对我而言,我更看重感觉。我这个人有过浅显的感情启蒙,其实对感情这件事并不是很透彻,也可能比较迟钝笨拙。”
“惊羽常说我学不会委婉。那我问你,如果眼前站着一个你一眼就喜欢的人,你是上前还是偷偷搞暗恋?”
华本初愣了愣,他有些傻傻的看着白初惊。
白初惊看着他这副呆呆的样子,笑着摇头,“我倒是能够猜想到你会是那种喜欢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人,你和你前女友是她主动追你的吧。”
“阿初,我这个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弯弯绕绕。”
“我发现你一直没领会那天我在你家和你说的话。”
“我让你当作我没说过要追你,不就是告诉你,如果你觉得我和你适合,只要你追我,我们之间就能走到一条新的路上去。”
她双手抱在胸前,“好容易学会委婉一点,遇上一个脑子直肠子。”
华本初呆住了,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母亲和我父亲算得上门当户对。我听嵇爷爷聊起过父母的事情,也从圈子里流传的那些事情了大概知道我父母在一起的原由。”
“他们不幸福,只是因为我父亲沾花惹草踢到了我母亲这块铁板,让他在情场上栽了个大跟斗,年纪轻轻就被迫结了婚有了我。”
“你说他们不配吗?那也不是,我母亲当年也是京大的风云人物,我外祖家当年也是能够比肩我们白家的存在。”
“所以我更清楚只是为了利益而牵连的婚姻,大多都不幸福。”
“阿初,你知道云溪爸爸吗?他是我青梅竹马,是我年少时候觉得和我最相配的男人,无论样貌才华家世,都是我结婚的最佳对象。”
“但是他告诉我他爱上了一个女孩,他说如果只是因为利益捆绑觉得合适而萌生的喜欢,那不是真正的喜欢,他说我不懂喜欢。”
白初惊低头轻笑,“我的确不懂喜欢,商人嘛,在意利益;小女孩嘛,自尊心也很强,不能接受自己比不过一个要家世没家世的,甚至穷的还要别人资助的人,所以我冲到他家让他给我一刀。”
“你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一定要他对我动手,因为如果他敢为了盛花动我,我会敬佩他,也会认可他振振有词的说的那些话。我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但他不愿意拿那把他送给我的成年礼物对我动手。”
说着说着她叹了一口气,“你说小时候怎么那么幼稚,才十九岁的家伙为了个女的对自己剜心掏肺。我知道他怕,也知道他顾念着我们多年的情谊不愿意动手,但我更知道他怕对我动手之后我们之间的情谊一笔勾销,我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会对他喜欢的人毫无忌惮的动手。”
“和你说了很多废话,我只是想告诉你感情的事情没有谁配得上谁,看对眼就够了。”
“我曾经动过想结婚的念头,可是他让我失望了。”她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
“我没想到他会用那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我看不起他。”
“我也没想到自己对他的喜欢其实太过于浅薄,他死了,我却伤心不起来,心里除了心疼和惋惜,就没有多的东西了。”
“平静的让我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
她说到这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华本初一直都有很认真的听着,他看着一句一句的说着过往给她听的白初惊,有些恍惚。
好一会儿,白初惊突然问他,“阿初,你会觉得这样的我很奇怪吗?”
华本初低头对上她的双眼,他沉默着,没能马上反应过来接过话。
白初惊看着她,头轻轻的歪到一边,“很奇怪吧,我也觉得很奇怪,也许因为下雪了吧。”
“你看这大雪,会把更多心事都埋葬起来吧。”
良久,华本初伸出手轻轻的捏住她的手腕,他将一个银制的蝴蝶耳钉放在她的手心。
“不,一点也不奇怪。”
“不管是强势也好,冷漠也好,或者像这样多愁善感,能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好。”
“我觉得和你一点也不违和。”
白初惊看着手心的蝴蝶,很单薄的一片在她手心里,小小的。
“这是我小时候的没离开家之前留住的唯一一样东西。”
“姐姐,我知道你是想告诉我在喜欢人面前不分贵贱高低,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我不值得有人喜欢。”
“我也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们之间因为一场误会带来了安安,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陪着安安,从我知道后我一直都很愧疚。”
他轻轻的将她的手合拢,“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个小玩意儿。”
“我承认我有一点喜欢你,但我不要你只是因为安安就想和我将就,也不要你仅仅只是对我感兴趣就轻易的开始。”
“我走过那样的路了,只维持了三年,我讨厌这样昙花一现不够真诚的感情。”
“姐姐,时间是证明情感最好的东西,如果相处久了,我完全喜欢上了你,那时候我会是一只飞蛾,即使最后只能化作灰烬。”
他轻轻的勾着唇,脸上噙着笑。
好一会儿,白初惊有些无奈的发笑,“你这样过分真诚叫人有些不好控制啊。”
她将那只‘蝴蝶’握在了手心,她抬手,手捏成拳稍稍抬高在空中摇晃几下。
“那我就先把你的押金收下了。”
华本初伸手捂着脸,笑的都收不住了。
“初惊姐,你这样是破坏气氛。”
白初惊挑挑眉,撑起眼皮看着他,“怎么又不叫姐姐了?还挺喜欢你叫我姐姐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对谁说心里话的时候都这么深情?”
“就别取笑我了。”
华本初脸红的,双手捂住脸,后知后觉的害羞了。
白若安趴在沙发上看着站在屋檐下的两个人。
“干妈,你说妈妈和爸爸那里聊天不好,非要站在外面聊天,那么大的雪,不冷吗?”
白若安是不能理解的。
嵇惊羽瞥了一眼外面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
“你妈妈从小就喜欢下雪天,她小时候坐在院子里能看雪看一整天。”
“为什么啊?”白若安仰起头问道。
嵇惊羽眨了眨眼,“好像是她听谁说下雪是祥瑞吉兆,她觉得可信。”
“你妈妈小时候挺倒霉的,三天两头你外婆就要检查学业,交不出完美的作业,就要挨骂或者罚跪。”
“她又和院里的孩子们玩不到一起,那些孩子合起伙来欺负她,人家欺负她她就在雪里掺石头块儿捏成一团给人砸过去。”
“然后人小孩儿被她的雪团打头破血流的,你外婆就不管谁错都要罚她,所以她老是被罚跪,有些时候跪在屋檐底下,一堆孩子专门跑过来笑她。”
“但是冬天下了雪,就算是她做了不好的事,你外婆也不罚她,她渐渐就觉得那些话都是真的,她觉得那样就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后来可能是因为习惯了雪天观雪,拉着人站屋檐下看着雪说话聊天就成习惯了。”
嵇惊羽是深有体会的。
有一年被她折磨的都想暴扣她了,大晚上突然把她弄醒让她陪她聊天。
大年初五的晚上,她俩穿着睡衣在阳台上听她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和封大哥的事。
她被冻的瞌睡全没了。
好容易过年休假了,想着陪她过年嘛。
结果让她大晚上拉着到阳台上去就着冷风大雪聊天,也亏了她身子骨好,能陪她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