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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郡,高唐县。

军营中,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高悬。

齐国尉赵胜浑身发抖着站在下方,裆部阴湿一片。

他不敢抬头去看,耳边却再次传来男人嘲弄的声音。

“赵都尉,抬头看看你的府君,你看,他也在盯着你呢。”

赵胜依旧不敢抬头。

“老子让你看!”

孙毓揪起他的头发,逼他抬眼,当赵胜与那死不瞑目的双眼对视之际,顿时惊恐大叫。

“使君,求你放过我!卑职愿为您当牛做马!”

孙毓并未停手,而是抬头看向那颗滴血的头颅,口中喃喃:

“嘉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那么信任你,可你却如此软弱。”

不久前,青州军从临淄一路西进,以平叛的名义骗开了济南国东平陵的城门,并杀了太守,吞并了其军队。

之后叛军迅速北上,渡过济水,攻打平原郡的高唐。

平原郡守由于响应邓艾,为其提供辅兵,以保证粮草供应,因而根本没有多余人手于河南屯住。

于是,叛军很快便攻下了高唐县。

孙毓止步不前的原因正如夏侯淼猜想的那样,他在等幽州的战报。

可就在这几天斥候来报,说是擒获了一名信使。

一番盘问后才知道,竟是臧艾这厮偷偷联络邺城,想以此为投名状为自己谋个未来。

啧啧啧。

嘉祖啊,嘉祖。若非你我父辈的交情,我非要把你家中妻小的脑袋也摆在这里!

“还有谁密谋了此事?”孙毓用力一扯,身下的赵胜苦叫连连。

“除我以外,还有从事郑磐,其余的人,小人就真不知了!”

“好,你可以陪你家府君上路了。”孙毓终于松开了手,转身给几个士兵使了眼色。

身后只听见赵胜发疯式的求饶声,接着是一声尖叫,之后归于沉寂。

孙毓出了军营,来到县寺。

这里被临时安排成了齐王的行宫。

曹芳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穷酸地方,脸上满是嫌弃。

但下一刻,他见那个嘴唇上有刀疤的大汉提着刀走了进来,立刻紧张了起来。

“陛下,叛贼臧艾欲暗自与夏侯贼勾结,现已被臣斩首示众,您不必再忧虑了。”

曹芳眼睛直跳,他现在除了恐惧,更多的是矛盾。

他真希望夏侯献能早日来平叛,好让他早日返回封地安稳度日,而不是被一货凶恶之徒裹挟着,来搞什么勤王的行为艺术。

别人不了解夏侯献,他曹芳还能不了解嘛。

漫山遍野都是他夏侯献的人,你拿什么赢?

至于毋丘俭...曹芳跟他一点也不熟。

虽然曹芳知道对方是对自己好,想要拥立自己,可我谢谢你啊,洛阳那地方,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陛下...?”

孙毓虽然残暴,但却不是傻瓜,他知道他起事的名义正是靠着眼前的这位。

若起事成功,这位八成还是大魏的天子,所以他尽可能的让自己表现的亲切一些,咧嘴一笑。

谁知那笑容却更加怖人。

曹芳有些害怕:“本王已不是天子,你,你不要乱叫。”

“不,您就是天子。”孙毓坚持道:“现在皇位上坐着那个娃娃,只不过是夏侯贼的傀儡,臣等忠良绝不允许贼人如此欺凌陛下,这才不顾身家性命,起兵相搏。”

忠良?

我怎么不知道大魏有这么多的忠良?

曹芳也算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此时的他对敌我差距有明确的判断。

至于说曹启是傀儡.....说得好像谁不是傀儡一样!

就在这时,不大不小的县衙府堂里进来了许多人。

看服饰穿着,应当是本地的官吏和大族。

他们熙熙攘攘地挤进了这里。

孙毓见状,连忙跪地,随即高呼:

“陛下有令!将夏侯贼的罪行公布于众,让河北乃至天下的义士共讨贼逆!”

“陛下万寿!”

“陛下万寿!”

“陛下万寿!”

众人齐齐拜礼,高呼。

这一下跟曹芳整懵了,怕是在太极殿都很少有这种待遇吧。

事情到这里,孙毓的目的算是达到了,随着众人的离去,他也一同向堂外走。

“方才本地大族都到齐了吗?”孙毓问自己的心腹。

心腹回道:“高唐大部分大族的当家人都来了,唯独高唐华氏未到场。

“华氏?”孙毓想了想,“华歆的那个华氏?”

“正是。”心腹道,“华氏现任家主是华表,现在朝中任侍中,此前正是他与两位重臣前往东海迎新帝回朝,有拥立之功。或许正因为如此,华氏才不想与齐王有什么牵扯。”

“这是他们想不想的问题吗?”孙毓怒道。

“那华氏毕竟是当地大族中的大族,使君还是三思。”

孙毓很是果断:“都造反了,还顾及他什么大族不大族的!”

“你派人再去华府,如若还不表态,直接屠了他全族,反正我也不指望这些世家能真的出力,只是要他们的粮食罢了。”

“呃...好吧。”心腹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孙毓再一次回到军中,他毕竟是底层武将爬上来的,治军能力虽然粗糙,但却可以震慑人心。

从青州一路而来,无论是吞并的部队还是自己的嫡系,他都恩威并施,至少从目前来看,军心还是很高涨的。

孙毓来到高唐城北的城头,眺望着滚滚大河之水,今日天气晴朗,依稀可以看到北岸平原县城的轮廓。

忽然,一名甲士跑了过来。

“使君,有人自称是清河吕太守的使者,有要事求见。”

“吕昭?”孙毓略一思量,转身走下了城墙。

之后,在他听完信使的来意后,顿时面露喜色。

其实在此前,吕昭虽然答应共同起事,毕竟其人早就对朝廷不满。

吕昭有个儿子叫吕巽,是个好色之徒,且仗着吕昭的权势,在冀州为非作歹。

吕巽已是有家室之人却经常在友人府上和侍女们玩乐,这也就算了,毕竟这是大魏士族子弟的正常社交。

但光玩侍女还不够,他甚至看上了同郡的良家女,人家不从,就设计下迷药,随后....

此事不是孤例,但大多数人家都畏惧吕昭的权势,不敢报官。

偶然的一次机会,夏侯献听闻了此事。

他简单回忆了一下,记得历史上这个吕长悌看上了自己弟媳妇的美色,竟将其灌醉后奸淫。

后来弟弟吕安碍于家族颜面没有追究,选择了撤诉,吕巽竟反诬吕安“挝母”不孝。

然后,公正的司马昭就将吕安下狱诛杀了。

“未卜先知”的夏侯献憎恨这种道德败坏的蛀虫,遂将吕巽禁锢,终身不得出仕。

想来,吕昭应该是怀恨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