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一场厮杀就要开始。
“别动手!我们是……”
谢浩寰突然举起铜牌走上石拱桥,刚想解释,最前方的野人突然单膝跪地,对着谢浩寰手中的铜牌虔诚地行叩拜礼!
紧接着,其他的野人也纷纷仿效。
杨崇武这才发现,领头的野人胸前也挂着一块铜牌,与谢浩寰手中的一模一样,都镌刻着完整的八卦图。
“碳基样本归位!”
盆地里那熟悉而恐怖的机械音竟然从眼前的谷地深处传来!
难不成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众人这才注意到,谷底内那些吊脚楼的中央突然矗立起一根与盆地陨石完全相同的黑色石柱,柱顶赫然悬浮着缩小版的八卦光阵!
惊讶中,一个身着唐代襕衫的老者从其中的一座吊脚楼中缓缓走到石拱桥头,接过野人臂弯中抱着的那个襁褓。
襁褓里的婴儿,像极了杨崇武他们在野人洞穴见过的那个“半野人”孩子。
此刻,他正睁着一双清澈聪慧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这群外来人。
“贵客远来,辛苦了!”老者开口说话时,语气中竟带着几分官话的腔调,“我等是薛刚大将军麾下军医陈青岩的后人,奉薛大将军之命在此守护‘神农匣’已逾千年。方才血月现,石匣开,想必各位在盆地中已见过硅基改造的景象了?”
杨崇武紧握砍刀,目光落在老者胸前的玉佩上——那正是谢浩寰当年加入到山寨后送给他,而后他又转手送给了梅寡妇,梅寡妇被洪水冲走时贴身佩戴的就是这个双鱼玉佩!
他心中一紧,刚要开口质询,老者却转身指向石柱:“当年薛将军兵败,得神农氏托梦,在此地发现上古文明遗留的‘元磁天枢’。此装置能沟通地脉与月力,将碳基生物转化为硅基形态以抵御天劫。但千年以来,我们始终保留着碳基人类的血脉,便是为了等待‘归位者’——”
他忽然看向杨崇武,目光落在他腰间的砍刀上,犀利的目光似乎在告诫他不要轻举妄动。
“当年大将军留下十二面铜牌,分予十二支守护小队。”老者又看向谢浩寰,目光中充满着尊敬,“想必这位公子应该就是大将军当年留在神农架的后人吧?”
谢浩寰心中纳闷,自己将“薛”姓改为“谢”姓的事情,连杨崇武都没有告诉过,这位老者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薛公子或许有所不知,您手中的‘坎水牌’,正是大将军当年留下的开启青铜门的钥匙之一。而我手中还有一块与其相匹配的‘离火牌’,正是当年大将军赐给我陈家的祖传之物。”
谢浩寰突然想起,自己幼年时家父确实提到过当年先祖交代过留下了两块关键的铜牌,他只身出山探路时,父亲郑重地给了他这块保存了千年的铜牌,让他贴身携带万不可遗失,看到类似铜牌现身时可拿出来救命。
结果,他带着这块铜牌从神农架误打误撞到了神农架,却找不到回家的路,迷失在神农架,差点沦落为乞丐,幸得杨崇武搭救,成了一个土匪。
他没有想到,这块铜锈斑斑几度差点被他丢掉的铜牌,竟真的在危难之际救下了他们一群人的命。
他略带迟疑地将那块铜牌地到老者伸出的手中。
老者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铜牌,置于掌中,翻来覆去仔细斟酌一番,脸上渐露喜色。
“哎呀!此牌正是我族找寻了上千年的坎水牌啊!”
“失敬失敬!”他双手将铜牌奉还,欠身对谢浩寰说:“薛公子!请恕老夫眼拙!怠慢了尔等!”
不等谢浩寰反应过来,老者快步走上前去,挽住谢浩寰的胳膊,扭身就往寨子里走。
“公子请移步!”他边走边说,“事态紧急,请恕老夫鲁莽!”
谢浩寰犹豫地看了一眼杨崇武。
杨崇武紧随其后,警觉地握住砍刀,对谢浩寰努了努嘴,意思是让他跟着老者走。
一众人等快步来到寨子中央的石柱旁。
老者与谢浩寰同时将铜牌拿出,两块铜牌在石柱的光芒下自动拼接,八卦光阵突然加速了旋转,谷地边缘的暗河水位骤然从谷底开始抬升、上涨,很快就在寨子外形成了一块巨大的水幕。
杨崇武无暇理会这一切。
自打看见那个孩子和那些野人起,他满脑子想的只有梅寡妇。
“我的女人在哪里?!”
杨崇武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了老者的衣袖。
“就是在盆地里被你这里的野人掳到山洞里,也就是先前抱过这个孩子的女人!”他补充道。
老者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杨崇武,听完他说的话后又是满脸遗憾。
他垂下头,叹了口气,缓缓指向水幕的后方:“如果你说的是她的话,那么很不幸她已经被‘天枢’认定为纯净的碳基样本,此刻正在接受检测。”
“至于那个孩子……”他轻轻抚摸怀里的那个襁褓,“他是我族人与外族人通婚的后代,拥有一半碳基血脉,一半硅基改造基因——正如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元磁天枢的保护下,成为介于人与机械之间的‘共生体’。”
杨崇武大急,他不懂什么“碳基”“硅基”的,他也管不着,在他的心中,梅寡妇是他的女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松开手,将老者推向一旁,急匆匆就奔水幕后方而去。
就在这时,谷地中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青铜门外的爆炸声透过厚厚的岩层传来,机械兽的电子音在溶洞中回荡:“碳基样本异常波动,启动强制回收程序!”
寨子中央石柱上的八卦阵光芒骤暗,水幕开始崩塌,远处的吊脚楼屋顶纷纷弹出金属装甲,野人们迅速将幼童护在中间,手中的石矛瞬间变成合金长枪——原来他们一直隐藏着硅基改造的能力!
“薛公子!请带着铜牌与我速去天枢核心!”
老者将襁褓塞给一脸懵逼的杨崇武,兀自挽着谢浩寰快步而去。
“只有集齐十二面铜牌,才能重启保护罩!您兄弟的那位女伴,此刻就在天枢中枢——那里有一面照骨镜,能照见人的本源血脉!”
杨崇武只得抱着那婴儿跟着老者往里走,半途中却诧异地看见王大牙被关在在一个吊脚楼里!
王大牙应该早就看见了杨崇武,这时正从门框里探出头来,伸着长长的脖子,不顾门口两个野人的阻拦,一边挥着手,一边大声地对杨崇武喊道:“杨老大!杨老大!”
杨崇武本来一直还担心着王大牙他们的安危,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了完好无缺的他。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跑到王大牙面前,放眼望去,屋子里席地而坐的全是留守在基地的兄弟以及妇孺老小。
两只驴头狼见到了熟人,竟然从杨崇武的身后哧溜一下溜进房间,蹭了王大牙一下后,直接跑到王大牙的两个女儿身边,呜咽着,拿头蹭两个小女孩的身子,一副撒娇的模样。
“杨老大!”众人也瞥见了杨崇武,人群一阵骚动,纷纷呼喊着杨崇武,向他簇拥而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杨崇武瞪着王大牙问道。
王大牙一脸迷茫,委屈地说:“你问我,我问谁去?”
原来,他们昨晚也看见了盆地中发生的异象,看见了天空中巨大而发光的符文,听见了各种野兽的咆哮声。
“我是准备带人去接应你的!”王大牙辩解道,“正准备出发时,就来了几十个野人,二话不说,扛起我们就跑!”
他心有余悸地看看门口负责看守的两个凶悍的野人。
“他们实在是太强壮太有劲了!跑得又飞快!就连是怎么到达这里的我们都搞不清楚!”王大牙捂着肚子说,“你不知道那种滋味!我们被他们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倒挂在它们的肩头,一路狂奔颠簸,到这里都好几个时辰了,到现在头还晕晃晃的,老是想吐!”
杨崇武明白了,心想这个老者带领的这些个野人们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人,起码他们还在危难之际救回了王大牙一帮人等。
“好了!你暂且待在此处!”杨崇武说,“先帮我照看好大家和两个狼崽子!我先处理一件事,而后再找你们详谈!”
八卦符文的光芒愈发强烈,透过吊脚楼木板墙壁的缝隙,映花了王大牙的脸。
“老大你放心去吧!老子就算被炸成渣,砍成肉泥,哪怕被他们生吞活剥,也不会向这些霸蛮的野人们屈服!”他挺直瘦弱的身板口水直喷信誓诺诺地保证道。
杨崇武随着老者和一干人等穿过崩塌的水幕,来到了谷地最深处。
一座悬浮在暗河之上的青铜祭坛出现在眼前,祭坛中央的石台上,梅寡妇正躺在光茧中,面色平静如睡。
那老者取下挂在胸前的双鱼玉佩,在接过襁褓中婴儿的同时,将玉佩递给杨崇武,示意他为梅寡妇戴上。
杨崇武没有拒绝。
这本就是他送给梅寡妇的信物,虽说是谢浩寰送给他的。
他一把抢过玉佩,快步走上前去,关切地打量着石台上虚弱的梅寡妇,继而轻轻抬起梅寡妇的头,将锦绳穿过她纤细的脖颈,把双鱼玉佩再次挂在她的胸间。
那玉佩刚一挂上去,立马就和祭坛中央的照骨镜产生了共鸣!
而镜中倒映出的,竟是一个半透明的机械心脏!
原来,在被洪水冲走的当天,梅寡妇便已受了致命伤,命悬一线,是老者寨子里的一个野人救她出水,而后利用元磁天枢的硅基义体延续了她的生命。
“崇武……”
梅寡妇此时也睁开了眼,依然如水一般温柔的目光看着杨崇武,她虽然保留了自己完整的意识,可硅基义体却让她的声音带着金属的嗡鸣。
杨崇武并没有任何违和感,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双眼噙满了泪水,紧紧握住他爱人的手,触感不再是记忆中的柔软,而是覆盖着微凉的合金表皮.....但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明亮,如当年在老码头客栈初见时,映着跳动的烛火......
“不要难过!”梅寡妇勉强一笑,“他们说,这样我就能陪你更久……久到、久到连血月都不再升起……”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祭坛突然又开始剧烈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