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人家里出来,甘景枫不赞同地看着甘景枳:“姐,我们又不认识他,他要是拿钱跑了怎么办?”
“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
“直觉。”这真的不好解释,她只好又推给直觉。
她总不能告诉甘景枫她在几十年后也跟这个男人做过生意吧。
是的,甘景枳认识这个男人,他叫康伟,以诚信出名,做生意就算是自己亏钱,也不会做那些昧良心的事情。
她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身价跟孙霍坤相当的康伟,发家之前竟是个偷偷摸摸倒卖收音机的。
她一开始真的没有认出来,是在院门口认出了那个断了腿的石狮子,才仔细去看康伟,这才把人认出来的,因为她跟康伟做生意的时候,康伟已经人到中年了,身材还发了福,外表上还是有不少差别的。
康伟在后来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那是他小时候家里没钱买吃的,人家告诉他,门口的石狮子可以换很多钱,他就打了石狮子的主意。
可家里人却告诉他说,石狮子是镇宅的,不能卖。
于是康伟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石子的腿砸下来拿去换钱,这样他就能有钱买吃的了,石狮子也还在。
甘景枫还是觉得自己姐姐疯了,“那你要那么多收音机回去干什么?”
“当然是拿回去卖了。”
“这是犯法的!”
“所以只能偷偷地卖。”
甘景枫这个时候还是一个正直单纯的青年,他生长在红旗之下,不敢相信甘景枳会做这样的事情。
“姐,你……”甘景枫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憋出一句:“你很缺钱吗?”
甘景枳很诚实地点头:“很缺。”
“你要多少钱?”
“一个你不敢想的数字。”
“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可是,要是爸爸知道了,他肯定会生气的。”
“那就不让他知道。”
“……”
甘景枫第一次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跟自己姐姐沟通。
眼看就走到招待所楼下了,甘景枳站住,对甘景枫说:“这批收音机我买定了,你会帮我吗?”
甘景枫天人交战了好一会,然后点点头,“帮。”
一个他不敢想的数字,那就是数以万计吧,把他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尽管姐姐没有说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但是他觉得姐姐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
既然她要为这个钱冒险,那就说明这个钱的重要性比名声、比被抓去坐牢、被批斗教育都重要,那他只能帮了。
“可是,姐,你有那么多钱吗,要六千多块呢。”
甘景枳笑了,踮起脚摸了摸甘景枫的头,“相信我,这件事情能做,并且我会做好,不会出事的,明天你陪我去取钱给那个人。”
“好。”
甘景枳想来想去,省城的人她就只认识白新梅一个,但是现在她和白新梅是刚刚认识的“老乡”关系,她还不能跟她说帮她收一批货,还是一批“危险”的货。
然后还有一个算是认识的,就是朱乐琴的哥哥朱乐理。
甘景枳借了招待所的电话,给医院打电话。
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她并不抱希望能找到朱乐琴,想着给她留个话,让她明天准时接电话也可以。
却没有想到朱乐琴因为之前参加高考让别人帮自己顶班,现在人家家里有事,她正好给人家顶上,所以正在上班。
朱乐琴听到甘景枳想要找她哥哥,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找我哥干什么?”
“你哥不是在省城吗,我有个事情想让他帮忙。”
“你不是去羊城了吗?”
“嗯,我有东西要寄到省城,但是我在省城没有认识的人,于是就想到了你哥哥。”
朱乐琴觉得甘景枳的话有毛病,正想问问她什么意思,不过有病人喊她,她匆匆把朱乐琴的联系方式告诉甘景枳码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甘景枳又按着朱乐琴说的号码拨了过去。
朱乐琴接电话的时候听到对方是甘景枳,也十分意外。
“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说你在物资局上班?”
“对。”
他们只见过一次面,她连他具体干什么工作都不知道,不知道找他能干什么。
电话是经过话务员转接的,甘景枳想了想措词,然后才说:“我现在羊城,有一个很大的包裹要托人带回去,你能先帮我接收一下吗?”
朱乐理没有领会到甘景枳话里的意思,直接问:“多大的包裹,重不重?”
“很大,从羊城带回去,你一个人搬不动,我让人送货上门,你给我个地址。”
朱乐理还是疑惑,甘景枳为什么强调羊城?他一个人搬不动,那送货上门的人就能搬得动?
等等,搬不动就说明不是一个人送,从羊城带回来也说明不是自行车这种人力车送……
朱乐理反应过来,给甘景枳说了一个地址。
这边的甘景枳问:“这个地址收货方便吗?”
“方便,就是我住的地方,我一个人住,可以随便放。”
甘景枳听到朱乐理领会到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放心下来,这才挂了电话。
其实她对朱乐理的了解都是朱乐琴聊天的时候时不时提起一两句,但是提到人品各方面的话并不多,所以甘景枳并不信任朱乐理。
只是想来想去,她并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只能冒一次险了。
甘景枳又跟招待所的前台借了一些工具才上了楼,然后让甘景枫叫上福仔到她们房间里来。
甘景梳见到甘景枳终于回来了,松了一口气。
“姐,你们去买什么了这么久,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出事了呢?”
“没事,我带回来一个坏了的收音机,让福仔来看看能不能修。”
话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甘景梳去开门,把甘景枫和福仔让进了屋。
甘景枳把收音机放在桌子上,“福仔,你看看能不能修好。”
福仔捣鼓了两下,然后耳朵贴在收音机旁仔细去听,又把收音机提起来抖了抖,见到收音机都没有反应。
“进水了,要拆开看看才能知道能不能修好。”
“那就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