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便陈说苦楚:“那日夫君负气而走,我便一病不起,气若游丝,终然离世。至阴司,言我阳寿未尽,不该来此。不期回阳之际,肉身已坏,沦为幽魂,又遇阴阳法王摄将我来,强作阴姬,意欲霸占。夫君快快救我。”黄粱闻言大怒,不意结发之妻,竟于冥中受苦,为魔所欺,这还了得。黄粱对妻言道:“我妻莫怕,今下为夫定救脱苦海,再入人间。”就使神通,将一梦隐去,带至林中,现出真身。夫妻对视片许,不由得相拥而泣。黄粱道:“梦儿在此稍待,我去除那法王,去去就来。”随即取出赤霄剑,在地一画,成一剑阵,以护周全。并道:“千万莫出此圈。”一梦面带忧色,柔声说道:“夫君此去千万小心。”黄粱点头离去。一梦心有所想:“向日夫君柔弱书生,今却威武不凡,是何道理?”黄粱今非昔比,一梦不明所以。
一梦俏立剑圈之中,莫敢越出半步,只待夫君归来,再作计较。却说黄粱别过发妻,又回舆中,摇身一变,变作妻子模样,还如此前一般,悲悲切切。众鬼不察,只是前行。亦不知过了多久,入幻境,至于幽地,周遭皆暗,尚无一丝光亮。众鬼方入,就见四下燃起阴火,现出法台,台上有一魔君,身穿紫袍,头戴法冠,却无面目。众鬼至前,小心落轿,一鬼高呼:“冥府魔道吉日,阴阳法王大婚,阴姬已到,举阴婚。”群魔齐呼:“阴阳法王寿同日月,法比天高。”法王哈哈笑道:
吾乃阴阳一法王,与天同寿法力强。
妖见愁来鬼见慌,魑魅魍魉尽相帮。
共尊我为阴阳主,两界之中名声响。
冥王亦要礼相让,何敢与我比锋芒。
法王道罢,玄看向阴姬,而道:“既入冥府,永不还阳,管叫免受轮回之苦,与我在枉死城中做一对夫妻,岂不快哉。”阴姬实为黄粱变化,就听他道:“我若不从,又当如何?”法王笑道:“只怕由不得你,倘半言不肯,管叫魄散魂消,鬼也做不成。”阴姬却道:“这业障,好不知羞,摄来一众鬼怪,胆敢在此称王称霸,还大言不惭,寿与天齐,今下就打得你五蕴皆空。”说罢,现出真身,起九天玄阳印照法王便打。法王大呼:“好小,焉敢闯我幽界,管叫有来无回。”说罢,祭起魔杖,急架相还,数十合未分高下。法王魔杖强,黄粱玄印烈,二法器相交震乾坤,几番交手无胜负。法王收杖,黄粱下印,一施无上魔法吐阴气,一展天罡神威放光芒;二气相交,恰似龙蛇飞腾,又如流星赶月,天上地下斗得乃是不可开交。
法王一运双掌,大呼:“魔由心生,心生万象,看我无上魔法。”霎时间,狂风大作,惊砂四起。黄粱亦不甘示弱,也展天罡大法,巧弄飞砂走石,两两相对,却伯仲之间。法王见其厉害,又番点起魔兵,蜂拥而上。黄粱撒豆成兵,有卒相帮,斗有数十回合,仍未决雌雄。当下各收神通,法王惊问:“究竟何人?安有如此道术?”黄粱便自报家门:“吾乃中土一上卿,护国安邦我最行,镇魔司中谓督主,朝堂之上称大将,昆仑荡魔真尊者,帝赐法号作虚名。”阴阳法王道声:“昆仑荡魔真尊,又何如。我二人法力相当,只在伯仲之间,能奈何我?”此时景,黄粱之兵已将诸鬼怪打散。法王有恃无恐,兀自大笑不休。笑罢,把魔杖望空一抛,就化作一条长蛇,其毛如彘豪,音如鼓柝。长蛇百寻,飞群走类,靡不吞噬。长蛇当下直取,黄粱忽起天罡三十六法,正立无影,入虚无之境,故无影无形,长蛇扑空,法王茫然无措。
环顾间,就见上方金光耀耀,益发照住周身,一时法虚体弱,几不能动。暗道:“不好。”可为时晚矣。须臾,黄粱现出真身,尚以九天玄阳印持住法王,而后起聚魂珠,吸纳魔魂。片刻,便将阴阳法王收入其中,封印之。法王魂没,其衣落地,长蛇也自消散。这一番,真可谓巧施玄法降魔君,夫妻始有团圆日。这方事了,黄粱即刻遁出幽界,急赴林中,然赤霄剑在,人已不见,去了哪里,未可知也。黄粱仰天长啸,百兽皆惊,而后御剑飞天,四下找寻,却仍无踪迹。不觉万念俱灰,悲苦道声:“梦儿,我妻,你去了哪里,可叫为夫好找。”真个是:悲心难却意难平,因缘际会始相逢,画地安妻亦成空,天涯何处觅佳音。
妻子得而复失,黄粱大为伤感,怅然若失,似这般漫无目的,走走停停,亦不知去往何处,只是这样光景。渐渐出了山林,又回村中,然见老翁犹自倚树而坐,一见其来,不觉愕然,起身问曰:“你竟安然无事,可遇怪事乎?”黄粱闷闷不乐,仍施一礼,然道:“却有诡异处,此中邪氛已为在下摒除,你等日后可入山中,决无妨碍。”老翁闻言半信半疑,还待再言,闻有哭声,甚为扰攘。卒见一女子从屋步出,只要寻夫,其父母忙从,哭喊之。那女子虽无十分容貌,却有动人颜色,明眸顾盼,即望向黄粱、老翁处。不知为何,女子潸然泪下,直扑其怀,大哭不止。真乃是:梨花一枝春带雨,玉容寂寞泪阑干。其父母近前拽女,欲要拉回,女子不肯,兀自挣持。黄粱错愕无方,自问与此女素无瓜葛,却怎生这般,一时无解。老翁近前问其父母:“你二人如何扰攘,说与我听。”父叹道:“伯父也知,小女体弱多病,我又无钱医治,每况愈下,日渐衰微。昨日已然断气,方要下葬,不意复活,却不认父母,只要寻夫。小女待字闺中,未曾许人,何有夫君,怕不是撞了邪,也未可知,故此扰攘。”言下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