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音大门打开后,一股潮湿的热浪夹杂着酒精味、烟味、汗味和血腥味扑面而来,人群亢奋的叫喊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三人站在两层的地下室的上层回廊中,靠近锈蚀的扶手向下看去。
地下室的底层中心是一座拳击擂台,擂台之外倒扣着一座碗型的铁笼,密密麻麻的人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将铁笼团团围住。
站在最前的“观众”疯狂地捶打着特制的铁笼,眼中迸发出嗜血的兴奋光芒,他们声嘶力竭地喊着:“杀了他!杀了他!”
“砰——”擂台之上,一个身形健硕如山的男人,被对面的体型明显小他两圈的对手横举起来,像一袋垃圾般扔了出去。
体重绝对超过三百斤的壮汉砸在铁笼上,发出嗡然巨响,继而被铁笼反弹回来,重重摔在擂台上,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像条死鱼般弹动两下,彻底不动了。
“喔——!”
“啊啊啊啊——!”
“狼獾!狼獾!”
看见鲜血的“观众”们更加兴奋,他们使劲摇晃着铁笼,高喊着台上男人的绰号。
三人身边亦站着一小波“观众”,他们满脸愤恨地撕碎手中的票据,一把甩下楼,扭身骂骂咧咧地走了。
“中看不中用的废物,那么大块头,不够‘狼獾’三分钟打的!”
漫天飘落的纸片中,裁判打开铁笼,跳上擂台,伏在壮汉身边数秒结束,起身举起了“狼獾”右手,宣布他是本场比赛的胜利者。
悬挂在铁笼之上的四面大屏,清晰地映出“狼獾”的脸。
那是个剃着极短平头的年轻男人,脸上纹着满面的刺青,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他黑沉沉的眼睛里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刚刚经历大战的兴奋,像是黑洞一般,没有一丁点儿光亮。
艾晚心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为什么会觉得他有点眼熟?
短暂的特写镜头之后,大屏很快切回了方才格斗的精彩瞬间,同时斗大的倒计时数字,显示着下一场的时间、对战双方的数据和分别的赔率。
“狼獾”下一场的对手身高1米98,体重140公斤,A级哨兵,后面还有一些他的三围、拳力、出战场次和胜率等数据,景侧着头把那些数字代表的含义轻声一一给艾晚心解释了一遍。
“‘狼獾’下一场的对手叫‘疣猪’,是个才打了十几场的新手,不过目前的战绩是全胜,而且胜的都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所以积分还挺高呢。”
“什么积分?”艾晚心问道。
“就是在这个拳场里获胜,会有一个基础积分,同时还可以获得对手的积分,积分越高,击败他得到的奖金就越高。”景简单解释道。
艾晚心越听越奇怪:“你以前不会就是在这里打黑拳吧?”
景有些得意地抬起下巴:“我可是这里积分最高记录的保持者呢,姐姐。”
艾晚心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这么厉害的吗?那他们都有绰号,你的绰号是什么?”
景在胸口一拍,骄傲地说:“碧眼银狼小霸王,就是我了。”
艾晚心眼神凝滞,她用了非常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拓跋茕凉飕飕地瞥了景一眼:“你这个绰号,贺旸一定会非常欣赏。”
景委屈地说:“姐姐,这个绰号不好听吗?我怎么隐约觉得哥哥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艾晚心蒙在口罩之下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安抚道:“没有,不会,好听好听。”
“狼獾”下场休息之后,人群也慢慢散开,有去兑奖的,有再去下注的,还有去买烟买酒的。
景听到了自己喜欢的答案,开心地想揽着艾晚心往前走,被拓跋茕一把将手打开。
“你带我们来这里,不会就是想炫耀你中二的青春期吧?”
景轻笑一声:“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哥哥?就因为你讽刺我和贺旸,但姐姐没顺着你的话说吗?”
“哥哥,你大我好几岁,我还叫你一声哥哥,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我带姐姐来干什么那是我和姐姐的事,我没有邀请你,是你一定要跟来的,我都没说什么了,你为什么还要一直凶我?”
拓跋茕冷然道:“我不跟着,怎么知道你把她带来这种地方?”
景笑道:“这是哪种地方?我带姐姐来是有正事的,你不会把姐姐当成什么柔弱不能自理的菟丝花了吧?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伤不到姐姐一根头发,你担心什么?”
拓跋茕皱眉不答,有没有危险是一回事,这里肮脏、混乱,充斥着最原始的暴力和欲望,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十分抗拒让艾晚心涉足任何黑暗的。
无形的弦紧紧勒在二人之间,似乎只要一点小小的外力,两人就可能大打出手。
艾晚心从牛仔夹克里(空间里)掏出一本封皮卷边书页泛黄的册子。
【《不做热锅上的家庭——十招教你调解兄弟之间的矛盾》,1973年,少儿读物出版社。】
刚才还紧绷着的拓跋茕和景,满脸空白地看她翻开扉页,纤长的手指点在第一页的加粗标题上。
艾晚心一字一顿地念道:“一、倾听双方的感受,理解各自的情感和立场,全面了解矛盾来源。”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拳场内的环境:“这里不是特别适合谈心,有没有包厢我们去包厢吧?”
景按住她的手,哭笑不得地说:“姐姐,你从哪里弄来的书啊?它比我们三个加起来年龄都大了。”
艾晚心合上书页:“昨天下午我让易慎守带我去图书馆找的,真没想到他们图书馆还有这种好东西。”
“你们知道的,电子数据库都没有了,他从一张张的卡片目录里帮我找的,我是绝没有他那么好的耐心的,果然还是搞科研的人耐得住寂寞啊。”
听见艾晚心开始念叨易慎守,拓跋茕和景对视了一眼,十分默契地暂时停战。
景笑眯眯地说:“姐姐,这里有包厢,我带你去。”
他带着艾晚心来到二层的吧台,排开靠在吧台上的人,摁响了座铃。
一个叼着半截烟头,穿着油渍渍老头汗衫的中年男人转了出来。
“干什么?”男人不耐烦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