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城的旧城坐落在灵殿山的半山腰上,背靠绝壁,前被足有七米厚,十二米高的城墙紧紧环绕,在古时便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固堡垒。
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架设着一架大型探照灯,不断扫射的灯光将整座山坡照得如同白昼。
靠近山脚的位置,森林被焚毁,无数木质的十字架毫无章法地斜插在焦黑的土地上。
成千上万浑身烂腐的丧尸,在十字架前方游荡。
黑褐色、脓绿色的体液从它们破碎的腹腔,折断的手脚处向下滴落,混着融化的雪水,甚至在山坡上流淌成了蛛网般密布的涓流,让整个山脚都散发出让人难以忍受的熏天臭气。
而旧城正面的城门旁耸立着两座高大的塔楼,应该是最近翻新过,塔楼四面镌刻着簇新的壁画,描金画银十分华丽。
这突兀的华丽使得相距不远的山脚和山腰,看起来仿佛地狱和天堂一般。
艾晚心围着一件破旧的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的,鼻梁上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将她秾丽锋锐的眉眼遮住。
她站在新城与旧城交界的地方,离丧尸群尚有一段距离,手里牵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麻绳的尽头是一只被死死绑住的年轻丧尸。
麻绳将那只丧尸从嘴捆到了小腹,让它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攻击能力。
这是她精挑细选找来的新演员,腐烂得没有那么彻底,下巴也没脱臼,身上的衣服还算得体,在丧尸中算是相当体面的了。
听寒哥说,自从秦天朗和盛修明决裂后,旧城基地是宽进严出,想要混进城,只需要等夜里运送新祭品的队伍下到山脚,跟着他们回城便可。
那么问题来了,她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晚上,运送新祭品的队伍在哪呢?
“喂——”
就在她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一道轻如虫鸣的呼唤从她身后传来。
艾晚心回过头,黑框眼镜下,明锐的目光扫视着黑暗中阴森恐怖的建筑群。
“这里,上面——”声音更近更清晰了,艾晚心听出来,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向右侧斜上方看去,眼前是一幢半边倒塌的自建房,二楼的位置只剩下半面墙和一副铝合金窗框,黑黢黢的窗洞里,探出一张颇为稚嫩的脸,正神秘兮兮地向她招手。
“你叫我?”艾晚心问道。
男孩点点头,小声道:“姐姐,你上来。”
艾晚心想了想,随手将“演员”拴在了旁边的电线杆柱上,
她上到二楼,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男孩看起来十一二岁年纪,头发稀疏枯黄,单薄的棉服在麻杆似的身上咣当着。
他口中哈出一阵白气,试探着问道:“姐姐,你带着那个,是想去旧城吗?”
“那个是哪个?”艾晚心反问道。
小男孩探长脖子瞥着楼下:“就是,那个,变异失败的人。”
“你管那个叫变异失败的人?”
“对呀,城里都这么叫,也有叫他们丧尸的。”小男孩把丧尸两个字咬得极轻极含混,“不过城主说了,他们都是可以活过来的,所以还是人,只是变异失败了。”
听他坚定的语气,显然对盛修明的话深信不疑。
艾晚心奇道:“你们城主说的话当真?”
小男孩一昂首:“那当然,我们城主可厉害了,原来这些丧——原来这些变异失败的人,见人就咬,是城主重塑了复生殿和复生女神像,复生女神降下福祉,让这些变异失败的人去除戾气,重获理智,再也不咬人,所以城主说他们可以复活,就一定可以复活。”
艾晚心微微睁大了眼睛,复生女神是什么东西啊?
这么快就搞出一个新神来了啊?
男孩见她发呆,追问道:“姐姐,你是要去旧城吗?现在进不去了,不过如果你要去的话,我知道有一条小路,可以带你进去。”
艾晚心正奇怪这件事:“为什么现在进不去了?”
男孩压低了声音:“因为城主说,马上就可以举行复生祭典,为了保证祭典顺利进行,从今天开始,旧城不进不出,开始戒严呢。”
难道是因为拿到了极冻星云的残骸,所以可以举行这个什么复生祭典了?
艾晚心对盛修明和这所谓的死者复生之说,是越来越好奇了。
毕竟丧尸停止攻击人类是真的。
而且,如果盛修明神话这个复生女神是为了给自己造势,其实只是一种招摇撞骗的幌子的话,那他就不会真的举行这个复生祭典,毕竟祭典完成后,死者无法复生(这是理所当然的),他的所有光环,就瞬间轰塌了。
“姐姐,你怎么老发呆?”小男孩问道。
艾晚心回过神来:“那你为什么要带我进城,你不怕惹你们城主不高兴吗?”
男孩微微侧过头,眼神躲闪地说:“你悄悄地跟我走,城主不会知道的。”
这小子,有古怪!
男孩也不笨,他紧接着说:“我们家没有吃的了,我偷偷出来也没有找到能吃的东西,我可以带你进城,但你得给我吃的。”
他偷眼想看一看艾晚心信了没有,却只看见被斗篷蒙得严严实实的脸。
男孩的那些小动作,倒是被艾晚心尽数看在了眼里。
原本她是打算正儿八经混进城的,现在过不了明路了,那怎么溜进去差别都不大。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金科玉律,艾晚心从斗篷下扔给他两包压缩饼干,男孩惊喜地摩挲着厚实的饼干包装,掀起肚皮上的棉服,把饼干塞进了里边叠穿的外套口袋里,他连声道:“我带你进城,我马上带你进城!”
男孩紧赶两步上前来拉住艾晚心的斗篷,似乎生怕她反悔一般。
艾晚心任由他拉着下了楼。
她解开绕在灯柱上“演员”丧尸的麻绳,男孩好奇地看着那只丧尸:“姐姐,一会进了城,你就不用把他绑得那么死了,对了,他是你什么人呀?”
“是我孙子。”艾晚心面不改色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