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满是皱纹的脸。
那张脸上的眼眶向内凹陷,橘皮似的眼皮耷拉着,其中已没有了眼珠。
是那个想骗她用感情换预言的老人。
她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自己口中发出:“阿德里安先知,除了从古地球时代就追随我至今的四位神启骑士之外,神殿骑士团作为我的贴身卫队,常年保持十二人的规模。”
“这么多年来,骑士团出身,经过历练后派往各星际舰队担任主要将领的骑士不下百人,你跟我说,有一位骑士将会背叛我,和跟我说,星际联邦浩瀚的星系成员中,有一个星球将宣布独立有什么区别?”
艾晚心反应了一下,惊觉这应该是上次那段预言之后的事。
怎么还做起连环梦来了?
没等她琢磨清楚,眼前阿德里安先知枯枝般的手将黄金权杖放下,权杖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星云之井给出这个预言,自然是有它的道理的。”
艾晚心满脸一言难尽,这不就是诈骗吗?
准了是预言神了,不准是心不诚,正话反话都被你说了呗。
然而现在身体并不由她控制。
梦中的她没有出声反驳。
阿德里安先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信,不如听听第二个预言吧。”
对这个建议,艾晚心是拒绝的。
有些对未来的预知是有用的,比如她因为重生,知道末世将要降临,从而提前做了不少准备。
但有些预知就纯纯是搞人心态,看第一个预言的样子,就知道这星云之井说不出什么好话。
噢,都别看预言了,你看它要的那些东西。
跟人要亲缘、友情和爱欲,是来帮忙的样子吗?
要她说,就该砸了这破井,叫它妖言惑众。
然而梦中的她并没有如艾晚心所愿,抢过先知的权杖砸了这破井,而是点了点头。
气得艾晚心心口突突地跳。
阿德里安先知又抬起了那倒霉权杖,只不过还未等他把权杖贴上来,星云之井的水面之下,泛起一道幽蓝色的朦胧光芒。
他明明没有眼睛,却像是能看见一般,有些吃惊地放下了权杖。
阿德里安先知把颤抖的手伸进光芒之中,却捞了个空。
他转对艾晚心道:“是星云之井有东西要给你。”
艾晚心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伸出手,探入光芒之中,少顷,光芒淡去,她的掌心出现了一颗半掌大小的圆球。
艾晚心有些疑惑地看着那颗雕刻着精美纹饰的银白色圆球,镂空的圆球中,金色的恒星风正向着一个方向缓慢地旋转着。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她脑海里。
这不会是她的老演员恒星球吧?
阿德里安先知再次伸手,干瘦的手指从圆球上直直穿过。
他微不可察地一顿,道:“看来只有你能打开了。”
艾晚心拨开圆球上的金属搭扣,金色的恒星风如云雾般溢散,圆球中心悬浮着两只镶嵌着宝石的银色戒指,一只为深蓝色,一只为血红色。
阿德里安先知伸手将两枚戒指从圆球中取了出来,摩挲着戒托上阴刻的符文。
艾晚心无声的呢喃和他颤栗的声音几乎重合:“戒律法戒......”
只是为什么是两只?
梦中的她问道:“什么是戒律法戒?”
阿德里安先知深凹空洞的眼眶定定冲着她掌心的圆球:“戒律法戒,可以压制所有的异能。”
“为什么有两只?”
艾晚心竖起耳朵,终于问到她最想知道的部分了。
“佩戴红色法戒的人,可以免于异能压制,你可以把它交给你最信任的骑士。”
梦中的她清晰冷峻的声音响起:“我信任我的每一位骑士。”
阿德里安先知对此不置可否。
见星云之井再没有别的指示,他又提起了第二个预言的事。
艾晚心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眼前,阿德里安先知枯槁的手重新执起法杖,杖尖点在她的眉心,一道浅色烟雾从她眉间抽离,随着黄金权杖的移动,汇入了星云之井中。
艾晚心又气又急,她真是不想梦了,但是无论怎么挣扎,浑身就像是魇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一片炫目的星云从水面升起,阿德里安先知的手从星云中穿过,颤声说道:“随你出征远星的骑士,都将长眠于彼。”
艾晚心只觉心口一阵剧痛,几乎到了痉挛的地步,将她从梦境中猛然拽了出来。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耳边嗡嗡作响,眼前一阵眩晕。
良久,她的听觉和视觉才恢复正常。
眼前是市政大厦那间小办公室残破的铝扣板吊顶,清亮的雪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将屋子照亮,天亮了,而她确实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但那梦境是连续的,有逻辑的,甚至恒星球和戒律法戒的来历,都那么合情合理,让她想再次忽略都不行。
艾晚心从床上撑坐起身,她浑身绵软,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甜心,你醒了吗?”贺旸的声音不大,似乎怕听错了,却误把她吵醒。
因为她在休息,所以虽然他听见了屋内的动静,也没有擅自进来。
艾晚心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一声。
匆忙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住,贺旸敲了敲门:“我进来了?”
“进来。”她低头看着食指上的法戒,想了想,将它收进了空间中。
贺旸推开门走了进来,艾晚心本来还有些神思不属,一见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外边至少是零下二三十度,贺旸却光着结实的上半身,他的肩背宽直,胸肌饱满精悍,八块腹肌和深刻的人鱼线比他的人生轨迹还要清晰。
他原本分外刻意地站在光线明亮的门口,一打眼见艾晚心脸色不好,额有虚汗,紧赶两步走到近前,问道:“不舒服吗?”
艾晚心摇了摇头,虚虚地靠在他硬实温暖的腹肌上,语带笑意地问:“你不冷吗?”
贺旸脊背有些发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他硬撑着说:“我换衣服呢,再说了,这小小大雪,我手拿把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