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川城内,梁怀恕府上。
前一夜,张传海夜探将军府,将军府内戒备森严,梁怀恕屋内姚昱亲自守着,他看着那张和吴定权五分相似的脸,他也迟疑了,尤其是当姚昱露出手臂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时。然而,当年吴定权全族被株连时,皇帝下达的旨意是就地处斩,并没有要押送回京,当时吴定权突然死亡之后,被定罪为叛国只用了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锦衣卫已经将吴家人严加看管。
当初他救出覃姑是因为覃姑的贴身侍女为了报吴家恩情,自愿代替覃姑去死。而他知道,吴定权的夫人是断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孩子去害了别人的孩子的。
他回到房内,覃姑还在等着,“张大哥,怎么样?”覃姑急切地问道。
“原来梁怀恕的亲兵大多换了,现在剩下的也都是当年的新人。”张传海将探查的结果告诉覃姑。
“那那个人是他吗?”覃姑满怀希冀地看着张传海。
张传海摇了摇头,他不能说,那位小将军已经不记得原来的事情,这位梁将军的身份尚未明了,贸然相认,自然麻烦很多。
覃姑一瞬间泄了气,她原以为找到了叔父遗留在世上的血脉,难道到头来是一场空吗?
屋外传来福伯的声音,“吴大夫,小将军有请。”覃姑抹去脸上的泪珠,“走吧。”
覃姑和张传海跟随福伯来到梁怀恕屋内,姚昱站在床边,“吴大夫,我义父已经退烧,怎么还没有醒来?”姚昱的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覃姑上前给梁怀恕诊脉,“梁将军脉象平稳,只是原来的毒积於已久,无法完全排出,梁将军又身受重伤,故而昏睡的比较久,约莫过个四五日便能醒来。”
姚昱脸上写满了焦急,覃姑走到书桌边,写下一幅药方递给福伯,“先按这个药方去抓药,熬成热水将梁将军放入浴桶,每日泡两个时辰,先泡三日。”
“福伯,快去。”姚昱吩咐道,福伯领了命令便立马去抓药。
“还要劳烦二位待义父康复之后再走,除却榜上的酬金,姚某丁当另备厚礼酬谢。”姚昱向两位行了一个大礼,“还请二位在府上休整。有什么需要的,尽情吩咐姚某,姚某自当肝脑涂地。”
覃姑和张传海回了一礼,只道医者本分,便回了院子。
回到院子后,覃姑有些心不在焉,“张大哥,我想出去看看。”
张传海明白她的意思,抿了抿嘴,“只怕吴府已经不在了。”
覃姑抬眼看着张传海,眼睛里噙着泪水,张传海无奈叹了一口气。
杂草丛生的院子里,覃姑仿佛看到当年在院子里的场景,她父亲随她的叔父镇守崇川城,叔母身下堂弟后身体欠佳,未曾一起到崇川城,她的母亲是医家出生,只一次前往崇川探望父亲时碰上了受伤的士兵,便决定留在崇川治疗伤者。
她父亲与叔父不一样,叔父骁勇善战,而父亲是叔父的参军,擅长筹谋策略。叔父死后,被定为叛国通敌之罪,她父亲在牢里洋洋洒洒写下数万字陈情书,却被狱卒嘲笑,戏弄,付之一炬,她眼看着父亲吐血后触柱而亡。
原先,她打算和父亲叔父一起以死明志,然而,她的侍女小蝶,之前因为全家被倭寇杀害,只有小蝶一人被吴定权带兵赶到救下,她愿意替覃姑赴死,她希望覃姑能够替吴家昭雪,就算不能昭雪,也要带着吴家的血脉活下去。
覃姑蹲在墙角忍不住哭了出来,十年时间,对于吴家的冤案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坚持到吴家沉冤得雪。
张传海只是远远地望着,当初吴定权被定为叛国通敌,他是第一个上书反对的,后来他也被打压,最终看到昭雪无望,不得以起兵反抗,最终兵败,险些被擒,他找到覃姑之后,又去找了其他一起起兵反抗的兄弟的家人,一起迁移到海原县的偏远海边。
海原县在崇川和临海二城之间,他不是不可以选择一个更远的地方,但是吴定权的意外死亡,吴家人蒙受的不白之冤,倘若因此被尘封,张传海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张传海是吴定权的家臣,,吴定权欣赏他有勇有谋,提拔他做了总兵,故而他的令牌与他人不一样,他的令牌上刻了吴家家徽。
覃姑擦了眼泪,又环顾了一圈周围,凋零的庭院,破败的房屋,屋顶上站着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啾啾的一声后冲天飞去,“走吧,张大哥。我们先在梁府静观其变吧。”
跟踪了一夜的陆小凤回到客栈,花满楼已经精神抖擞的在等着他,“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花满楼给陆小凤倒了一盏茶。
“没错,确实是他。你猜他去了哪里?”陆小凤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笑看着花满楼。
“普通的庭院必定逃脱不了衙役的巡逻,此处不是胡县令的别院,那必定也与胡县令相关。”花满楼从陆小凤的语气里听出了意外之色。
陆小凤哈哈大笑,“花满楼啊花满楼,你每次总是离答案很近。”花满楼和陆小凤之间的默契好像不用多言,花满楼虽然双目失明,但是在陆小凤身边,陆小凤就是他的眼睛,他所看到的,他会毫无保留的告诉他,因此,有时候,他们不需要多言,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陆小凤拿起花满楼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下“囚”字,花满楼会心一笑,“陆小凤,看来你上一次没有发现大牢的秘密啊。”
“我想,或许海崖村里有人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就在陆小凤和花满楼打算怎么去探查大牢时,一位手提菜篮的老妇走到近前。“二位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陆小凤看了一眼花满楼,花满楼点了点头,二人便跟着老妇人一道离开了客栈。
走出客栈,老妇人带着二人来到后巷,从菜篮子里拿出一块方巾交给陆小凤,“还请陆公子戴上。”
陆小凤看着手上的方巾,“我戴上是看不到,可是花满楼的听力和嗅觉你们该怎么办呢?”说罢,陆小凤戴上了方巾。
“这我们自然有法子,请二位公子上马车。”陆小凤和花满楼上了马车,花满楼端坐着,陆小凤倚着马车,“花满楼啊,就靠你的耳朵和鼻子看看我们去了哪里了。”陆小凤调侃道。
“我想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知道这个地方的。”花满楼并不觉得他们如此得谨慎,会轻易让自己靠听力去判断。
果真,待二人坐好,马车上的机关被打开了,原本的木窗布帘,一瞬间被铁板封上,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移动密室。从侧边一阵轻烟飘过,陆小凤苦笑,这是连迷烟都用上了。
马车外,方才还是老态龙钟的老妇人,摇身一变一位年轻活泼的少女,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在海原县城,路过的人都侧目看着这辆造型特殊的马车。驾车的少女拿着糖葫芦,哼着小调,马车转过一个巷子接一个巷子,直至在消失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