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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间简陋的木屋,屋子里陈设简单,但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却极为清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没有一丝的力气,粗大的四肢连一个支撑自己的着力点都找不到。

“你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带着些苍老和少许的疲惫,却又让人感觉到几分难以言说的力量感,任原本能的侧过头,循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张竹帘挡住了视线,透过细细密密的缝隙,他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

“你是谁?”任原艰难的开口问道。

“镜无为,一个大夫,你伤的稍稍有些重了。”帘外人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关切。

任原这才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身体,他再一次试了试,依旧无法动弹。

“不要着急,你这样的状态需要保持一天一夜,之后要想全部恢复,至少需要十天,对了,你们是什么人?”镜无为的声音再一次传了过来。

“我们是御奴城的军队,御奴城被昆仑攻破了......”听到镜无为发问,任原本能的做了回答。

然而,话方出口,脑海中不久前发生的一幕幕如闪电一般迅速划过,最后,停在了御奴城门关上的那一刻。

“董平......”任原嘶哑着声音喃喃的叫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

镜无为许是感受到了任原的悲伤,他也不再开口,屋子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竹帘内双目紧闭的任原,眼角有泪滑落。

此时此刻,他浑身瘫软,连一个指头都动不了,甚至哽咽的嗓子里像是压了一个铅块,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画面,御奴城的城门正在缓缓关闭,而慌乱的马蹄声中,他回过头去,透过沉沉的黑暗,看向了与镇北军狠狠的撞在一起的董平。

那是他最后一眼看到董平。

没有人能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那是一群生活在最底层的人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里挣扎求存的相濡以沫。

巨大的悲伤向着任原层层袭来。

“悲伤太过,不利于你的伤势恢复,逝者长已,你的兄弟们还在谷外等着你呢?”镜无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声音平和,透着慈悲和力量,几乎是在出口的一瞬间便切断了任原的悲伤,镜无为是大夫,大夫,不仅仅会医人,更会医心。

任原的眼睛睁开了,尽管他的眼中仍然含着泪,但他的心思却已经从悲伤里暂时抽离了出来。

是啊!

还有活着的人呢?隋唐、顾诚、连横、薛映......

竹帘后人影一阵晃动,稍后,镜无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已经遣小徒去请他们了。”

“谢,谢谢镜大夫。”任原艰难的道了一声谢。

密林中,连横被一阵阵呼唤从沉睡中惊醒。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本能的一跃而起,握紧了手中的长戈,如此未知的情况下,自己竟然还是睡着了,这林中的雾气果然诡异啊!

“连将军,家师请几位将军入谷一叙。”又是那个年轻的声音,只是连横分不清这是他们哪一个的声音,因为两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像了。

连横扭头一看,身后其他人又一次齐刷刷的从沉睡中苏醒,连横一时间有些恍惚,如果不是旁边放着尚未吃完的紫心薯,他几乎要以为这是第一次苏醒了。

“连将军,您的同伴已经醒过来了。”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薛映,你跟我去吧,其他人留守此地,保持警惕。”连横一声令下,身后众人齐声领命。

“连将军,请往正前方百步。”林外的年轻人再次出声。

连横和薛映没有犹豫,对视了一眼,便跟着年轻人的指导向前走去。随后,在这个声音的指导下,两人七拐八拐终于从弥漫着雾气的林中走了出来。

“两位将军休息的可好?”一个身穿麻布短衫的年轻人站在前方,正对着两人微笑着。

直到此时连横才豁然发现身体上因为连日奔波而造成的疲惫感不知何时,竟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薛映,也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

这林中的雾气果然奇特啊!

连横赞叹道,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莫名的欣喜,既然这雾气如此奇特,那几人的伤,想来应该是不会有问题了。

“小兄弟,多谢了,不知我几位兄弟现在何处?他们的身体如今可还好?”既然已经出了密林,连横便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打问起隋唐等人的情况。

“连将军客气,唤我小六便是,家师已经为他们诊治过了,那个大个子已经清醒,另外两人的病情也已经稳定。将军勿忧!”年轻人将明显有些急切的连横安抚了下来,随后便将身子稍稍的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连横和薛映不再犹豫,紧紧跟在小六的身后向前走去,不多时,身前便出现了一道山谷。

左右两道低矮的山崖将前方扩出一个低矮的小盆地,背后一道奇峰参天,绿树掩映,虫鸣鸟语不绝于耳,这里也有雾气,只是比之林中要更加的稀薄,很薄很薄,薄如云烟。

随着连横走近,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道扑鼻而来。

山谷不大,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几人便来到了山谷的最深处,那里有一排五间的低矮木屋,连横与薛映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隋唐三人不出意外就在这木屋之中了。

“哈哈哈哈”突然,一声大笑从屋内传出。

伴随着这一阵爽朗的大笑,一个分辨不出年龄的老人正阔步走来。

为什么说分辨不出年龄,是因为他步履矫健、神采奕奕,微黑的脸颊上此刻正红光满面。

连横知道,这样的肤色是太阳晒出来的。

那又为什么说他是老人呢,因为尽管此人须发皆黑,但布满红光的脸上仍然藏不住岁月风霜打磨出的痕迹,皱纹显而易见,双眼之中带着几分稚子的童真,但更多的是悲悯,俯视众生的悲悯。

“师父!”小六恭敬的对着来人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