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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林舒扬便提着一个药箱,从医院里走出来,坐上一辆约好的快车往上海赶去。

车窗外夜色浓重,引人深思。

他能自由地穿梭在1931年和现在,其实是因为距离。

当两块墨玉环距离足够近的时候,他就能跨过时间,去到荣显屹所在的时空。

同样,当两块墨玉环的距离足够远时,他就会被迫重新回到自己所在的时空。

当初他去浮云观时曾将墨玉环托给陈子骞保管,就是因为这个。

将墨玉环放在荣显屹身上,也是这个原因。

只要两枚墨玉环在一处,他就能一直留在荣显屹身边。

而现在,他必须先下高速,再一步步朝着荣府的位置走过去。

一步步走回到荣显屹身边。

他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轻轻揉了揉眉心。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总是感到异常疲累,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精神。

像是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在叫嚣。

他解下脖间的墨玉环仔细瞧了瞧,如今这块称之为墨玉环的东西已经不再是纯黑色。

青、黄、红三种颜色均匀占据了这块石头的五分之三,剩下的五分之二依然还是纯黑。

那片黑色深深印在他眼眸深处,像是有着某种奇异的吸引力般,不断盘旋着,蛊惑着他。

他猛地闭上双眼,连忙将东西重新戴回脖间。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他要先把药送到荣显屹身边。

“师傅,麻烦把车开快一点。”

“最多只能开到一百二,再快就超速了。”

他对着车上挂着的二维码一扫,转了一千块钱过去,沉声道:“加速!”

司机收到到账的提醒,立马将车速飙到了一百三十多,连摄像头都不管不顾了。

“先生您坐好,我保证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到上海。”

事实证明,欲速则不达,违章超速不可取。

就在距离下高速只有十公里的时候,隔壁车道忽然有一辆车速不算快的车像是瞎了眼般,陡然变道过来。

左边是围栏,右边有车,这是一个无法变道的局面。

司机只能猛刹车,可他车速太快,最后还是跟前面那辆车撞在了一起。

林舒扬在这猛烈的撞击下身体难以控制,脑袋直接磕在了车窗上。

“嗡——”耳边倏然响起刺耳的鸣叫声,他抬眼向外看去,在意识完全陷入黑暗前,看见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了旁边车道上。

……

林舒扬像是做了一场梦般。

他在仓库为荣显屹挡了一枪之后,不知怎么又回到了现代。

之后,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人送去了医院,又在医院醒来。

可醒来之后的事,他就有些迷糊了。

明明身体还是他的,意识也还是他,可偏偏却不能真切地体会到那是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跟着荣显屹去了江西彭司令府,在一众姨太太之间找出了魔,并以自身将魔消除。

分盘会上,他赢了邓英武,火车上,他解了荣显屹的咒术。

跟荣显屹的每一次亲吻他都铭记于心,红缨饭店的谎言,跟严仲奇的假意合作,荣显屹受伤......

再之后,秦广生死了,严仲奇在张府宴会后回程的路上设计截杀,他为荣显屹取药而回到现代。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历历在目。

就连跟荣显屹在一起的那些夜晚,他都没有错过分毫。

可这一切对他来说既真实又虚幻。

就像跟恋人亲吻时,唇与唇中间被隔了一层透明的塑料纸,不影响视线却极其影响感官。

他就像被关在水缸里的鱼,只能透过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

灵魂似乎被人从身体里抽离开,没根没落地漂浮着。

脚下的每一步路他都看得见,但都落不到实处。

渐渐地,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落到实处,手指微动的瞬间,他能甚至能感觉到坚硬的泥土触感。

这次不再是隔着塑料纸,也不再是隔着玻璃观望。

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他的灵魂终于都归于了一处。

可没等他睁开眼,脑海中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蛰伏其中,现在终于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骤然炸裂开来。

……

荣太太在府中急得坐立不安,一向注重保养的她,短短两天内,头上就生出了几根白发。

已经两天两夜了,荣显屹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并且高烧不退。

找来了好几个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先用林舒扬之前交给杜庆的药先吊着。

这两天,林舒扬也不见了踪影,真是叫人着急。

荣太太拧了拧浸了冷水的毛巾,而后敷在荣显屹滚烫的额头,愁容满面。

就在这时,杜庆抱着一个红木盒子走了进来。

“太太,刚才门外有个姓张的先生说,这个里面是林先生要的东西,他联系不到人又赶着要出国,所以就把东西留了下来,由我们转交给林先生。”

荣太太此刻也没什么心思去好奇盒子是什么东西,只随意扫了一眼。

而后指了指床头柜说:“那就先放在这吧,等舒扬回来了再交给他便是。”

“哎,好。”杜庆依言将红木盒子放在了床头柜上。

“太太,少爷这里我来照顾着,您回去歇息歇息,老这么熬着,少爷知道该心疼了。”

荣太太摆了摆手,“不在这儿,我也睡不着,常雨那边有舒扬的消息了吗?”

“还没有。”

“这孩子,可别是出了什么事才好……”荣太太呢喃了句,眉间愁色更重了几分。

床上的荣显屹双目紧闭,脸上泛着因高烧而产生的潮红,唇色苍白干裂。

荣太太时不时用湿毛巾给他蘸一蘸嘴唇,可还是挡不住体内的高热灼烧。

“阿屹,舒扬说会想办法治好你,可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了,他也没有半点消息,我真担心他是出了什么意外,”说着,荣太太又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两个,还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窗外夜幕低垂,荣太太收回视线拉住荣显屹的手指,握在掌心里,眼眶忍不住红了一圈。

面上却故作凶狠道:“明天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可就要改主意不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了,听见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