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眼睛一热,幸好此时已经夜幕降临,不细看无人能看出他面上的变化。
这是她第一次承认他的身份。
孩子似乎真的能听懂那般,虽然困了,却还是朝自己的父亲挥了挥手。
“啊~嘿~”口水从嘴角流过,傅庭却没有丝毫嫌弃,用口袋里的丝巾帮他一点一点的擦掉。
“阳阳,再见。”
他轻声对小家伙说道,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年轻的母亲抱着稚子,英俊的父亲弯腰看向妻儿。
身旁是带着祝福目光的长辈们。
站在转角处的崔陵看着这一幕,眼角发红,是气的。
他像个见不得光的小丑一样,站在暗处,攥紧了拳头,却只能一言不发,羡慕又嫉妒的看着这一幕。
次日,姜祺推开茶室的门。
她还是选择了傅庭的茶室,或者说,她一开始就没打算隐瞒什么。
他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有些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来了。”
她看着茶台后的男人,有些憔悴,但是身上的儒雅气质丝毫不改,一如初见。
“嗯。”
桓钦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手给她倒满了茶。
姜祺坐到了他的对面。
俩人都低着头,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桓钦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真的见到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因为事到如今,再谈过往,好像已经没有了意义。
“那首曲子,你听了吗?”
岂料,还没等他开口,姜祺就突然问他。
其实,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独处。
之前的每一次,都有外人在场,他什么都说不了。
“我听了,很好听。”
桓钦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好顺着她的话回答。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很谢谢你。”
桓钦猛然抬起头,对上了她真诚的眼神,不知为何,鼻头猛然一酸。
却还是笑着开口,“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个无用之人。”
不是玩物,不是金丝雀。
而是可以成为,一个古典文化的传播者。
这句话姜祺没有直白地说出来,但是她知道,桓钦能懂。
果然,她看着对面男人再次变得沉默,眼圈也开始发红。
“我要结婚啦,你应该也知道了。”
“嗯。”
桓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情绪一再地失控,眼眶中的泪水都要控制不住滴落到了茶台上。
“你...你别哭,你怎么哭了呀。”
对面的女人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找出一条手帕递给了他。
“我没有。”
桓钦突然像个小孩子,倔强的不肯承认
“你...他对你好么?”
“挺好的。”
姜祺笑了笑。
“那就好。”桓钦再次沉默。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是又不愿结束这场来自不易的见面,放她离开。
因为他知道,她这一走,他们或许就再无关系了。
他不想问他们之间的事,也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有个孩子。
虽然这些疑惑曾经在过去的两个日夜盘旋在他的心头,但是再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告诉他,这都不重要了。
“那我们以后,还能联系吗?”
桓钦知道自己这句话很不要脸,别人都要开始新生活了,他却还试图打扰别人。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姜祺看了他一眼,默了默,“阿钦,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桓钦的心猛然一提。
“以后再见面,就只能喊你桓总了。”
姜祺顿了顿,还是只说了这一句。
都是聪明人,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好,祝你幸福。”
“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姜祺看着他,目光清澈而真挚,轻声说道。
桓钦却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放声哭一场。
他的幸福,已经被他亲手葬送了。
他的女孩要嫁人了。
他之前的设想成了真。
她从来不是金丝雀,她本该是翱翔在天际的鹰。
即使没有好的家世,也能靠自己寻得良人,相夫教子,生活美满。
可惜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那我先走了。”
看着他沉默不语,她知道该留些时间让他自己消化。
“好。”
桓钦也没有想过,曾经可以秉烛夜谈的两人,现如今半小时内挤不出十句话来说。
算了吧,桓钦。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姜祺为什么这么赶?
自然是因为一旁的茶室还有人在等着她。
她其实每个人预留的时间都不多。
再次打开一间房门,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对着门口。
“你来了呀。”她轻声开口,惊醒了窗边的人。
“嗯。”
男人胡子拉碴,转过身,凝望着她。
“你怎么站着呀?”
姜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过得好么?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你们为什么会有个儿子?
你为什么会是她的妹妹?
种种问题,都萦绕在他的心头,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统统消失不见。
他最想的话,变成了—不要结婚好不好。
但是,这句话却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他给不了她的,也没有理由阻止别人给予她。
姜祺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却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
“阿毓。”
听到这个称呼,谢毓猛然抬起头。
他从来没想过,她还愿意这样称呼他。
“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
男人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你听我说完。”
看到对面的男人想说什么,姜祺伸手阻止了他。
“我不曾后悔遇到你,相反,遇到你,才是我人生的转折。”
“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现在也许还在那间会所里打工,也或许早就成了某个富商包养的小三。”
她坦然一笑,并没有不耻于曾经的经历,却让谢毓明白,她话里的真实性。
“也谢谢你曾经救了我,给了我新的生活。”
“你不欠我什么,唯一可惜的是,可能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我。”
姜祺遗憾地笑了笑。
“我曾经也有过埋怨,但是当我真的处于这个阶级以后,我才发现,有些东西,好像确实不是彼此相爱,就可以胜过一切的。”
“但是,谢毓。”
男人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她,不知何时起,他的眼眶早已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