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红玲对肖家姐弟的谈话丝毫不知。
此时她正被刚忙完事的齐天叫了出去,两人站在胡同口说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红玲瞧着风尘仆仆的齐天,微微有些诧异。
“刚回来。”齐天神色柔和下来:“你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顿了顿又道:“我听说你答应了肖春生那小子谈对象?”
他和肖春生常在东哥那儿见面,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认识了。
对肖春生的人品,齐天还是认可的。
只是守了几年的嫩白菜被猪拱了,他这心里还是有些不得劲儿。
贺红玲失笑道:“谁能欺负我?”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齐天听她这话有些哭笑不得:“是是,我都忘了你那霸王花的大名。”
两人笑完,贺红玲道:“齐天,我跟春生在一起了。”顿了顿又道:“你是个值得相交的朋友,我永远拿你当大哥。”
“以后你也一定会遇到那个特合拍的姑娘,会有一个幸福的家。”
“幸福的家?”齐天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苦涩:“但愿吧。”
他这个克父克母的命硬之人,能不能遇到那样的姑娘,能不能有一个家,还都是一件遥远的想都不敢想的事。
不想再说这话题,不乐意暴露自个儿的失落和挫败,齐天索性转移话题:“这次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回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进口钢笔给她:“我知道你在准备着高考,这支笔就送给你,祝你得偿所愿,学有所成。”
“还有你和春生,祝你们长长久久。”
“谢谢你天哥,我很喜欢。”
贺红玲没有拒绝,道谢后接了过来,想着下次节假日给他还一份礼物。
“你喜欢就好。”齐天瞧她是真心喜欢,脸上也带了些笑意,瞅了她半晌道:“要是肖春生那小子以后对你不好,告诉天哥,天哥替你收拾他。”
贺红玲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说了声好。齐天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把红玲送回家后就去了隔壁东哥家。
东哥瞧着情绪不怎么好的小弟,挑了挑眉,当了一回知心大哥。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又是一月。
五月五端午节,肖春生来找贺红玲,说是要带她去家里见见他姐姐,三人一起吃一顿便饭,贺红玲应了。
回到屋子里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打理好头发出门,贺红玲让春生先带她去一趟供销社,买些礼物上门。
“不用了红玲,你人去就行。”
“那怎么能行?”贺红玲不同意:“第一次去你家空着手去,那算什么?”
“行了甭废话,赶紧去供销社。”
坐在后座,贺红玲抬手轻拍一下春生的后背,催促他骑车,春生无奈一笑,骑车带着她去供销社。
两人去的那家供销社,刚好是春生上班的地方,里头的东西春生都比较熟悉,一路还给红玲仔细说了一遍。
到供销社里头,贺红玲已经决定好要买的东西,进门直接给柜台边的同志道:“你好同志,要两斤红糖,两斤白糖,两罐麦乳精还有八斤苹果。”
说着直接拿出工业票和大团结。
春生一惊,忙凑过来小声道:“随便买点就行了,你买这么多干嘛?”
贺红玲刚要说话,突然一道尖锐又带着酸溜溜的声音打断她:“春生,这就是你对象啊?长得可真好看。”
“你眼光还真是高哦。”难怪看不上她,她几次示好他都视而不见。
贺红玲循着声音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一位齐耳短发,皮肤微黄的姑娘,那姑娘瞧着贺红玲的眼神里满是嫉妒。
贺红玲微微一顿,她很确定,她不认识这姑娘。
没有说话,扭头疑惑地看向肖春生:“她是?”肖春生皱了皱眉,小声道:“她是供销社的同志,叫王霞。”
说完大大方方地把贺红玲介绍给供销社其他几位同事,那几人笑着恭喜肖春生,王霞见肖春生不理她,有些羞恼。
看着贺红玲嘟囔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一张漂亮的脸,指不定就是个破鞋,你还当个宝呢。”
这话一出,本就顾客不多的供销社里顿时更加安静,肖春生额头青筋直跳,脸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
“你有胆子把你这话再重复一遍。”
声音含着怒火,肖春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此时满是冷意。
王霞被他冷冷的眼神吓得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又觉得有些丢人,扫了一眼周围,见同事都鄙夷地看着她。
顿时又气又恼,捂着嘴转身就跑。
肖春生出门的时候还是一肚子气。
要不是那王霞是个女人,还是他同事,就凭她刚才那口不择言,污蔑红玲的话,他就得好好给她一巴掌。
“对不起红玲,让你受委屈了。”他有些后悔带红玲来供销社了。
“好啦,这又不是你的错。”贺红玲并不生气,不过倒是对那姑娘的举动有些不解:“那王同志和你有矛盾?”
说起这事,肖春生有些难以启齿。
不过也没有隐瞒,把买的东西挂到车把手上才解释说:“没有矛盾。”
“就是我刚来上班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地接近我,还给我送东西……”
肖春生的话还没有说完,贺红玲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瞪大眼睛看着肖春生:“她这是看上你了?”
“但你又没答应她,所以她恼羞成怒,顺带看我不顺眼?”
这才在第一次见贺红玲的面,就忍不住诋毁她,难怪她看自己的眼神满是嫉妒,隐隐还有些敌意。
“嗯。”肖春生承认了:“不过我一开始就明确说我有喜欢的姑娘,她之后也没再纠缠,我以为早就过去了。”
没想到在红玲面前,她还能闹出这么一出事来,真是晦气。
瞧他着急解释,一副生怕自己会误会的样子,贺红玲笑出声,笑完道:“我信你。不过你说喜欢的姑娘,是骗她的?”
见她情绪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肖春生放心下来,听她这话后笑了笑:“我可没有骗她,我说的都是实话。”
只不过那时国华还殷勤地追求红玲,他自己又胆怯不敢表明心意。
“我喜欢的姑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肖春生笑意吟吟地盯着红玲,红玲俏脸一红,催促他:“快走啦。”
肖春生瞧见她脸红,低声轻笑一声。
一路说说笑笑,肖春生心里的那点儿怒气早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两人到肖春生家里,他姐姐肖艳秋一看见贺红玲进门,眼里闪过一抹惊艳,随即很快过来热情招呼贺红玲坐下。
给她倒了一杯糖水过来,又把洗好的苹果往贺红玲手里塞,那股热情劲儿搞得贺红玲有些哭笑不得。
“艳秋姐,你快坐下,别忙活了。”
“好好。”肖艳秋稍稍有些不自在。
真正见着未来的弟媳妇,她才知道春生那是一点儿都没夸大其词,这姑娘长得还真是跟天仙儿一样。
她自个儿往人姑娘跟前一站,就跟凤凰前面的草鸡似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压根儿就没得比。
一股难言的自卑感顿时悄然冒出来。
不过想想这姑娘是她弟弟的对象,肖艳秋又打心底里高兴。
肖春生把贺红玲买的礼物放在桌上。
肖艳秋还嗔怪地瞪一眼他,那意思是你怎么不拦着点,肖春生耸耸肩,冲她无奈一笑,他拦了呀不过没用。
坐在红玲身边,肖春生轻咳一声道:“姐,你正常点,别吓着红玲。”
“我怎么就不正常了?”肖艳秋气笑了,狠狠剜他一眼。贺红玲听着嘴角弯了弯,还挺羡慕他们姐弟俩的感情。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送贺红玲回家的路上,肖春生说起了他姐肖艳秋的事。
贺红玲这才知道,那个看起来温柔知心的姐姐,原来受过那么多的磨难,运动期间被定位为反动派,挨批斗。
被打被羞辱,导致她如今都已经快三十多岁还没有谈过一个对象,别的姑娘都已经儿女成群,只有她孑然一身。
难怪贺红玲见着肖艳秋时,她尽管也精心打扮过,可还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这些年过得应该很辛苦。
贺红玲听着心里酸酸的,她爸妈也是那场运动的受害者,爸爸被批斗,惊怒交加之下身体快速衰败。
她妈妈更是吃苦受累病了这么多年。
要不是红玲命好,有了戒指中的珍贵丹药和粮食,养着她妈妈的身体,恐怕她妈妈的身体会更加的虚弱。
想想那段时间他们娘俩的恐怖和荒唐遭遇,红玲都感觉不寒而栗。
“红玲,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突然察觉到身边的姑娘沉默下来,眼神还有些呆愣,肖春生不由得吓了一跳,忙拉着她的手出声询问。
“啊?我……我没事。”
贺红玲反应过来后冲着肖春生笑了笑:“我只是想起我爸妈以前的事,他们跟艳秋姐的经历很像。”
都是被迫害得战战兢兢生活,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被拉出去游街批斗,回来还被街坊邻居挤兑说闲话。
“红玲,都会过去的。”肖春生拉着贺红玲的手,给她也是给他自个儿鼓励。
贺红玲轻轻点点头:“嗯,会过去的,咱们的生活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说完一对恋人相视一笑。
两人拉着的手在胡同门口松开。
看着贺红玲一步三回头地笑着挥手,又渐渐消失的背影,肖春生这才满面春风地转身骑车离开。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两月过去。
这日肖春生刚下班回家,就看到有两个派出所的同志在他家门口徘徊,有些疑惑地上前打招呼。
“警察同志,你们这是找人?”
“你是陈宏军的家属?”其中一个警察不答反问,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肖春生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听警察同志这话,十有八九是宏军出事了,肖春生急忙道:“我是他朋友,宏军他是出什么事了?”
“朋友?”俩警察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意外,不是陈宏军的家属,那他怎么报的是这个地址?
不过疑惑归疑惑,事情还是要解决,警察说道:“陈宏军被指控猥亵女同志,现在已经被关进公安局,我们过来就是想要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猥亵女同志?这不可能!”
“宏军他不是那种人,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肖春生想也没想开口替陈宏军辩解。
陈宏军他再了解不过,为人胆小,而且最近他一直与叶芳结伴复习,哪有时间猥亵女同志?简直就是污蔑。
“没有误会,是叶芳同志亲自指控的。”警察的话说出,肖春生顿时愣在原地,半晌才难以置信道:“叶芳指控的?”
俩警察点了点头,见他有些不可置信,也没再解释,直奔主题。
“既然你是他朋友,应该知道他家里的地址,还请这位同志带我们去一趟陈宏军家里,我们需要去了解情况。”
肖春生点了点头,自家门都没进,就带着警察去了陈宏军家里。
陈宏军妈妈听到警察说有女同志控告她儿子猥亵她,吓得一下就晕了过去,肖春生心里一惊,忙接住人。
半晌醒过来后陈妈哭得肝肠寸断。
肖春生扶着陈妈去了派出所。
与此同时,叶母也急匆匆赶往派出所,不知道与叶芳说了什么,最后陈宏军被迫成了叶家的上门女婿。
这才让陈宏军避免一场牢狱之灾。
这事还是过后春生告诉的贺红玲。
她这才知道是叶芳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甚至不顾及自己的名声,就为了摆脱她与陈涛两人的联姻。
而陈宏军不过就是那个被叶芳利用的工具人,叶芳或许对陈宏军有点好感的,但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
要不然也不会把这么重的罪名往陈宏军身上按,要知道这年头的猥亵妇女罪,可是要被判死刑的。
“陈宏军这个上门女婿可不好做。”
贺红玲嗤笑一声:“叶芳利用他,给他按一个强·奸犯的罪名,两人现在就算在一起,这事在他们之间就是疙瘩。”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肖春生一顿,皱皱眉:“宏军他一直喜欢叶芳,两人在一起不挺好的?”
贺红玲看傻子似的看着肖春生。
“你怎么那么憨?陈宏军再怎么喜欢叶芳,那他也是一个男人,哪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愿意做上门女婿?”
况且还是这种强势的,被迫着做了上门女婿,他现在喜欢叶芳,可能还能忍耐,可哪一天爱意消散呢。
这事可能就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贺红玲不用想就知道,他们最后的结果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肖春生有些懊恼:“昨儿宏军和叶芳定亲,我瞧着他不大高兴,就劝了他两句,说叶芳是喜欢他的。”
“他大概听进去了我的话。”这事他做的有些欠妥。
“这事无解,目前他们只能结婚,要不然陈宏军就得背上强·奸犯的名声,这可比上门女婿更加难堪。”
“岂止是难堪,恐怕一辈子都得毁了。”肖春生自嘲一笑:“叶芳还真是一出手就打得人措手不及。”
“好啦,别太担心,他们以后的婚姻和生活还是得自己过。”
顿了顿贺红玲道:“你要实在不放心,就多开导陈宏军,让他不要钻牛角尖,好好过日子。”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肖春生心里忍不住苦笑,叶家权势滔天,宏军家里跟他一样落魄,哪有反对的资格。
陈宏军与叶芳订婚后,重新投入高考复习中,他心里虽还喜欢着叶芳,可心里到底还是埋下了一层阴影。
不过这就与贺红玲没多大关系了。
这事结束后她就没再怎么关注,肖春生也没再提起过陈宏军和叶芳。
两人白日里各自上班工作,晚上春生接她下班。红玲去练琴的时候他就跟着一起,周末红玲陪着春生去练拳。
有时候两人也会去放映院看电影。
日子过得安稳平静又温馨幸福,感情也渐渐升温,不过两人依旧没有做突破底线的事,仅限于拉拉手抱抱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