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叹世间,情字最难解。
鸿蒙不是胆小鬼,鸿蒙会永远护着紫藤,他会将自己满心的爱意毫无保留的呈现给她。
这世间就像个圆圈,兜兜转转走一遭,总是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轨道上。
这算是个玩笑吗?
林雨歇多想就作为林雨歇,天真无邪,单单纯纯的和亲朋好友过一辈子。
可这世间偏偏要和她开这个玩笑,剔她仙骨,还她神髓,给她记忆。
肉体,灵魂,包括记忆,林雨歇抬起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银铃,她是活了千年万年的紫藤,罪神之女。
这玩笑开的太大了,她一时接受不了,连眼神都变得有些淡漠了,只是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似乎是在淡化自己心里的苦。
林怀心疼的看着妹妹,递过手帕道:“妹妹,别想那么多了,现在养好身体最重要。只是……这伤疤我一时半刻找不到去除的办法,你……”
“没关系的,我不在乎,反正我的背本来就不好看。”林雨歇接过手帕,低下了脑袋。
在上古世界被囚禁,日日都要受天雷之刑的洗礼,背上的伤早就狰狞恐怖,根深蒂固了。
林雨歇不在乎,她看着林怀笑,眼睛却是在哭。
林怀能明显感到妹妹的变化,他只当她是长大了,心里疼,也没多说。
周边的空气变得有些阴郁,林小狼笑容满面的拉着林雨歇的手说:“姐姐最好看了!姐姐,你笑笑嘛,你笑起来最好看了,别哭嘛!”
林雨歇哽咽了下,她说:“小狼,以前也有人喜欢看我笑,可惜,我做了错事,就是想与他解释都没机会了。”
林怀以为她说的是陌尘,兀自叹气。
“姐姐,那个人是谁?”林小狼好奇的问:“是你喜欢的人吗?他让你很伤心吗?不怕,我替你揍他!”
林雨歇平淡的说:“他是普度众生的神明。我自私的想把他绑在我身边,却最终,害了他,害了天下,也害了我自己。”
林怀冷哼一声,他没有想到在林雨歇心里,陌尘竟然是堪比神明的存在。
“是……姐姐的师父吗?”林小狼嘟了嘟嘴,似乎有些生气,他抓住林雨歇的袖口说:“他可真讨厌,我再修行几年,一定替姐姐出了这口恶气!”
林雨歇摇摇头,“不是他。”
林怀蹙起眉头,很是诧异的看向林雨歇,怎么会不是陌尘,那会是谁?
左眼落下一滴泪,林雨歇咬着唇对林小狼说:“我的神明,我的爱人,他死了……不会再出现了……”
“死了?”林小狼拍拍胸脯说:“没事的,人有来世,我陪姐姐找他,让他当面和姐姐说说话,弥补遗憾。”
林小狼的话一下子戳中了林雨歇的痛点,她瞬间泪如雨下,掩面痛哭起来。
“姐姐,我说错了,你……别哭啊。”林小狼慌了神,他笨拙的拿着手帕去给林雨歇擦拭眼泪。
林怀还没捋明白,他被妹妹突然的哭吓到了,忙上前安慰,“妹妹,别哭啊,有事和哥哥说。”
林雨歇红着眼眶,悲痛的情绪充斥她的全身,她瘫坐下来,一手搭在床头无力的哭道:“可是,我的鸿蒙,他没有来世了……”
“我的鸿蒙,他没有来世了……”
林怀扶林雨歇的手一顿,“鸿蒙?他是谁?”
自家妹妹喜欢的不是陌尘吗,鸿蒙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外面雷声阵阵,雨点险些飘进屋内。
林怀蹙眉道:“好好的晴天,怎么下上雨了?”
“我去关门。”
林小狼走到门口,他刚要关上门,阴阳就挤进了屋内。
在兆焰,林小狼也是和阴阳打过几回照面的,他嗅了嗅并没让开,反倒问:“你干嘛!”
阴阳没理林小狼,他直接推开他,来到林雨歇面前说:“紫藤,你都想起来了。”
“是,我想起来了。”林雨歇抹去眼泪,她顶着红彤彤的眼眶盯着阴阳说:“你来的正好,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阴阳笑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场面。
林雨歇慢慢站起身,也顾不得膝盖上的伤口,她问:“鸿蒙究竟是什么神?”
阴阳沉声道:“开辟鸿蒙,你说他是什么神?”
林雨歇恍然大悟,她苦笑两声,“原来如此,怪不得鸿蒙一族从未被重视过。和凡界的功高盖主是一个道理吧……”
阴阳迫切道:“紫藤,现在,你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赎清你的罪过了。”
林雨歇淡然,她抚平床铺坐了上去说:“罪过?你说的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先前没找回记忆,做了许多孩童之事,现在细想还真是有些好笑。”
“如今的我不管是林雨歇,还是紫藤。我都要好好替鸿蒙看看这个天下,让这世间再无苦难,长乐永恒。也算是,来赎清我的罪过。”
“但与你同谋,我不愿。”
阴阳急了,“为何……”
“等等!”林怀听得一脸懵,他打断两人的对话,“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紫藤,什么鸿蒙,你不是我妹妹吗?”
林雨歇说:“哥,你其实可以理解成,我和你一样都失去了从前的记忆,如今只是找回来了。这些事情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楚,等闲暇下来我再细细讲与你听。”
“怎么可能,你可是我从小婴儿一点点喂大的。”林怀比划着说:“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有记忆?”
林雨歇道:“挺奇妙的吧,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怀道:“那就长话短说。”
林雨歇道:“好,长话短说。”
“不用麻烦,我放给他看。”阴阳不想耽误时间,他挥了挥手在空中放出关于紫藤的一切。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配着画面,林雨歇又简单的解释了几句,林怀接收着,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所以……”林怀惊异的看向林雨歇,“妹儿,你是上古时期存在的人?”
林小狼站在门口早就惊掉了下巴,他喃喃道:“这么说来姐姐是神了,我的天,更爱了。”
林雨歇点点头,“对,我娘亲是雨神,我爹爹只是一介凡人。那件事情过后,我也不知怎的,阴差阳错活了下来,还跌进了尘世,化作婴孩于仇空明和段晓媛赐名,再然后就是哥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我们相依为命,拜师,受刑,恢复记忆……”
林怀哽咽了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沉重的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林雨歇偏过头,她强忍着泪说:“哥哥,我没事,挺突然的,但我缓过来了。”
阴阳面无表情道:“现在我可以问你为何不愿了吗?”
林雨歇摸着手腕上的银铃低笑道:“我不会傻到在时机还未成熟的情况下大肆宣扬我爱他,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师父。”
阴阳冷声道:“所以呢,你什么意思?”
林雨歇道:“意思很明确啊,有人操控了我,放大了我的欲望,让我急切的展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虽然我不后悔,但我也不高兴。剔仙骨,真的蛮疼的,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当时她唯一的感受就是,想把自己心里全部的爱意都说出口,仿佛世间就只有她和陌尘两人。
做事全然不考虑后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想补救也已经晚了。
林雨歇自认为情绪稳定,就算是一时头昏脑热也断不可能如此愚蠢,因为她更愿意长久的陪伴在他身边。
阴阳立刻否定,“不是我。”
操控自己,阴阳肯定做不到,背后定是有其他势力干预,至于是谁,林雨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林雨歇道:“我知道不是你,但也和你脱不了干系。我讨厌别人安排我的人生,这和囚禁我是没有分别的。鸿蒙喜欢自由,我也喜欢自由,可我们偏偏都没有自由。好不容易重活一回,我不想再被别人左右了。”
“自由?多好笑,我从来没求过自由。”阴阳冷哼,“紫藤,我只想回家,你毁了我的家,总要给我一个交代,给我的兄弟姐妹一个交代吧。”
的确,她是罪人。一个自私自利,只顾自己的罪人。毁了上古世界,让天下分崩离析,百姓水深火热,林雨歇并不否认。
可她要如何弥补,听从阴阳的话去收集神器,填补天地裂缝吗?
上古世界坍塌后,天地之间便形成了不大不小的裂缝,传说此裂缝可乘天梯,直达上古世界。
神器便是其中的介质。
此裂缝吸收天地之力,却时常阴风阵阵,听说有妖物盘旋,古者将其封印后再无人敢靠近。
以神器填补裂缝,对天下来说,总归是好事不是坏事。
可各门各派将神器看得如此重要,甚至拼个你死我活,林雨歇要想收集,这条路注定坎坷,布满荆棘。
林雨歇叹道:“你让我想想吧。”
“好,几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希望你的答案会让我们都满意。”阴阳也没纠缠,放下话就离开了。
一直看戏的林小狼竖起耳朵追了出去,“我去送送他,省的他耍花招欺负姐姐。”
对面的雨声渐缓,林怀打开窗子通风,他坐到林雨歇身边问:“小雨,阴阳到底是谁啊?”
林雨歇平静的回答,“上古神器阴阳镜。”
“神器成精了?”林怀联想道:“那那个往昔不会也是……”
林雨歇点点头,“嗯,上古神器往昔琴。”
林怀愣住,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他思考片刻,就算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妹妹总不能出错吧。
他道:“你说的我都信,谁让你是我妹呢。你要有想做的就大胆放手去做吧,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林雨歇点点头,她暗暗发誓,这一次,她要护住身边人,不让自己后悔。
林怀问:“小雨,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经林怀提醒,林雨歇这才运转灵力,查看身体的情况,她虽然没有了仙骨但却替换成了神髓,现在她身上的伤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
有些不可思议,却又在情理之中。
“没事了。”林雨歇突然想到前一阵子自己帮助的裴子都一行人,她问:“对了哥,最近兆焰有没有来新人啊?”
林怀想了想说:“有倒是有,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林雨歇说:“我之前算是帮了一些人,他们无处可去,我便推荐他们来找你了。”
“你是说……”林怀略加思索道:“裴子都?”
“对,他怎么样?”林雨歇想问一下他的近况,毕竟也算是自己第一次真正帮了人。
林怀回忆道:“他来兆焰学了一个月就走了,也没说什么事,反正走的挺急的。我也没多问,就给他准备了点盘缠。”
听起来他过得还不错,那自己就放心了,林雨歇又问:“那其他人呢?他们怎么样?”
林怀诧异,“什么其他人?”
林雨歇奇怪道:“和裴子都一起的啊,好多人呢。”
林怀道:“没有啊,他当时就是一个人来的,身上脏兮兮的,想来他一路走到兆焰应该也挺不容易的。”
想来其他人有所归处就没有跟来兆焰,林雨歇没有深究,反正她该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林雨歇轻揉了揉膝盖,她扯开被子说:“没事了,哥,我想先休息了,你回去吧。”
经历了那么多,确实该让林雨歇自己好好消化消化了,林怀推门道:“行,小雨你好好休息,有事叫我。”
林雨歇嗯了声,她侧躺着,脑中还在不断浮现出上古世界的记忆。
恐惧让她久久不敢入睡,外面的雨声也逐渐大起来,林雨歇擦擦泪,她走到窗前,在雨气氤氲下伸出手驱动灵力。
淡紫色的光形成圆圈罩在空中,停下了这场雨,天空似乎很不满发出几声雷鸣。
有仙缘,有神力,一切如梦,林雨歇感叹,还真是和从前不一样了,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叹叹气,望着停下的雨说:“这是我娘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我有些后悔,但也不后悔。不知道娘亲有没有后悔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