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宗北部山谷内,空中的气流被秘境干扰,时而是滞止状态,时而又呈现极限状态。
终于到了黄昏,果然如温行舟所说的那样,空气中传出了一阵大波动,
接着在两位长老的后方,出现了一个闪烁着神秘力量的圆形入口。
秘境开启的诱惑不小,人群中惊起一阵骚动。
其中一个天元宗长老展开自己的威压,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烦请各位有序进入,天元宗不会阻拦任何一人进去,但对不遵守规则之人也不会客气。”
他着重看向刚才声音最大处,被他目光扫视的人心头一凛,低下头避开了。
警告一下就好,这个随机秘境入口开启的时间有限。
另一个长老开始缓声安排天元宗的弟子们进入,也没有阻拦站前面的其他修士跟着进去。
宁嘉笙,云舒和颜晚秋看了一会儿,三人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她看了眼师兄,温行舟微微低头,笑着温和说道:“去吧,祝各位一路顺遂。”
众人拱手谢过。
宁嘉笙传音打断了师兄还在她耳边的念叨,
“那我就先走了,师兄等我的好消息吧。”
温行舟停顿了一下,喉头微动继而有些柔和道:
“好!”
“万事顺意,师妹切记,你的安全最重要。”
宁嘉笙点头,笑着和几人一样向他拱拱手,转身和同伴们一起往秘境入口走去。
但凡有天元宗弟子的队伍,可以堂而皇之插队先进,宁嘉笙这队进去得算早。
不过最早的那批还是是铸剑山庄的人和那个散修,旁人皆不敢和他们抢道。
宁嘉笙几人走到入口近前,被那光芒一照,整个人就被吸入了秘境。
眼前一下子变得漆黑,空中还传来一阵撕扯感,宁嘉笙不慌不忙稳住身形。
不过这个过程极快,几息过后她就重见光明,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残破不堪的废墟中央。
她警惕地探了探周围,只有云舒和她落在了同一个位置。
云舒快步过来和她集合,两人拿出玉简呼唤其他人。
“师姐,你在哪边?有其他人和你在一起吗?”
张葭玉那边还未回复,宁嘉笙的玉简就先亮了起来,她一看,是晚秋那边发来的,
“阿笙,我和张师姐还有师弟三人,被传送到了西边的一处树林中,你和云师妹在一起吗?”
这会儿云舒也收到了师姐同样的回复。
两人回复对面,“我们在东边方位,我和阿笙\/云舒在一个残破的小城里。”
通完消息,两边都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有分得太散,否则危险程度会大大提升。
两方互道小心,约好向中心走,慢慢朝中间集合。
说话间,宁嘉笙感应到周围又出现了不少气息,陆续还有修士被传送到附近。
宁嘉笙和云舒收起玉简准备行动,意外陡然发生——
这座城倏然变幻,城内建筑一下子焕然如新,青石板铺就的街上出现了络绎不绝的行人商贩,两边的铺子里宾客盈门,好不热闹,呈现出一片繁荣兴盛景象。
宁嘉笙和云舒对视一眼,各自把武器拿在了手里。
云舒的武器是一把琵琶。
她们站到了路边,云舒再一次拿出玉简想说明这边情况,但如两人猜测的那样,玉简发不出去消息了。
“看来,这里已经被此地主人完全封印了,恐怕只有达成他所愿才能出去。”
宁嘉笙点点头,这么大型且真实的幻境,不可能被她们这一群元婴之下的修士强力破除。
远处传来一阵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两人转头看去,
只见街角处转过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他身后是一队穿红戴绿的奏乐人员,
接着是漫天撒着花瓣和铜钱的仕女们和数人拱卫的火红花轿,以及最后绵延不断的马车。
宁嘉笙和云舒也从周围人不要钱似的欢呼夸赞声中知道了一些基本信息。
这座城叫阳城,今日是城主小儿子的大喜之日。
这是一桩所有人都看好祝福的美满婚礼。
新郎官是新娘子的远房表哥,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又情投意合,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不,新娘子刚到适婚之龄,就迫不及待地娶回家了。
等队伍的前面走过,宁嘉笙二人见从人群中听不到了更多的消息,看着一旁向云舒示意,
云舒轻轻颔首,两人走几步到了一位性格随和又面善的妇人面前。
两人敛衽一礼,云舒嗓音和煦地开口,“请问这位夫人,我们姐妹二人初到宝地,刚才听到大家都在讨论城主公子的大婚,想去府上参观祝福。”
“我等不能空手而去,故想打听一下新娘子是何方人士,我们姐妹二人也好送礼。”
周围都是普通人居多,宁嘉笙和云舒刚才开启了敛息之术,所以周围没人发现她们。
妇人这会儿猛然见到天上的仙子,瞪大眼惊呼一声,
“我的天爷啊,我也是见过不少仙者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俊俏的小娘子,真是长得和天上的仙女儿一般。”
二人朝她笑笑,妇人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放轻了声音道,
“两位仙子客气了,不若就来妾身店里买一盒产自平阳县梅岭的胭脂水粉如何?”
像是反应过来此话不妥,她急忙解释道:
“金小姐,哦就是新娘子,她就是平阳县令的女儿,买这个保管不会出错的。”
“妾身可九......不......八成价格卖给二位仙子,讨个好彩头。”
宁嘉笙传音道:“周围的灵气没变,一时间竟没发现这是个浮世的城池。”
修真界有的地方确实保留了郡县制度,
但不可能出现县令这种称呼。
因为修真界没有皇帝,宗门世家掌控一地后,有的会沿用原来的郡县制方便管理。
但除开城主这个称呼保留外,下面各地的管理者,外人统称他的姓+长官,或者姓+仙君。
不会有除开城主外的什么具体的官职的称呼。
二人皆不动声色,云舒继续和这个老板娘搭话,
“多谢,夫人不用打折,送给新人的礼物当十全十美才好。”
老板娘更加和善,一直看着二人附和道,“仙子说得是,妾身糊涂了。”
既是浮世,虽然两人是亲戚,这门户差距还是有点大。
二人跟着老板娘朝她铺子走去,云舒继续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老板娘一听就打开了话匣子,
“两位仙子有所不知,金小姐虽然家世不及咱们城主少爷,但可是长有一副菩萨心肠的奇女子,咱们方圆几十里,就没有不称赞的。”
两人眼里浮现好奇之色,“愿闻其详。”
老板娘见二人如此给面子,更想和她们多说话,遂倒豆子般快速说道:
“十四年前,咱们城主赴任时,适逢平阳县令也突然更换,金县令匆匆前来拜见上官,这才发现和认识咱们林城主。”
“当初他的夫人舅妈的侄女出嫁,嫁的就是林城主,彼时他是京城不起眼的一个小官,因为双方沾亲带故,他也参加了这场婚礼。”
“不过林城主是国公府的少爷,金县令则是寒门进士,这场婚礼,两人并没有结识。”
“这次在阳城拜见后,双方有了一些往来,林城主觉得他有些面善,才知道自己夫人和金县令的夫人是表姐妹。”
“林夫人随城主来了阳城,人生地不熟的,听到夫君说自己伯母的外甥女也在这边,就时常举办花会诗会邀众人参加。
“一来二去,两位夫人就迅速熟悉了起来。”
“彼时金小姐一岁,林少爷三岁,两位夫人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两个孩子,两个表兄妹从小就玩在了一处。”
说到这,已经走到了铺子里,老板娘吩咐侍女把最时兴的几种礼盒端过来,
请两人坐下喝茶慢慢挑选,她也满饮一杯又继续说:
“两位夫人乐善好施,还经常带着孩子们去慈安堂接济孤幼,耳濡目染之下,两个孩子的性格也纯真温厚,心地善良。”
听起来都是很好的人,宁嘉笙二人暗自思索,没有打断她。
“可是就在金小姐十二岁之时,突然生了一场重病,药石罔顾,城中大夫和城主发榜找来的大夫,皆对金县令夫妇二人道节哀——”
听到这个转折,两人精神一振,
“金夫人不堪重负,林少爷也哭着要救妹妹,两人几度昏迷,最终金县令还是强撑着开始准备后事。”
“墓穴选在梅岭上,因为那是金小姐最喜欢的地方。”
“当时正值酷暑,出殡之日不可久拖,算好日子后,金县令和拉不走的林少爷一起,为她送葬。”
“可就在棺木抵达梅岭时,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老板娘再次喝下一杯茶,控制不住提高了些许音量道:
“炎热酷暑,梅岭上的百亩红梅,竟然一下子全部绽放。”
“众人被这异象惊住时,林少爷蓦地大喊道——”
“妹妹没死,打开!给我打开!妹妹没有死!”
“他扑到棺椁上大喊,拦着众人继续前进。”
“金县令本要发怒,下葬的时辰已经算好,即使是城主公子,他也容不得林少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女儿葬礼上撒泼。”
“然他刚拉开林少爷,棺椁盖子就砰的一声飞到了远处,一身寿衣的金小姐从棺椁中坐了起来,又哭又笑地看着二人。”
“众人被吓得四散,棺椁落到了地上,只有林少爷挣开金县令的手,猛地冲过去抱住了她。”
“金县令也是一惊,可再怎么样他也不会怕自己的女儿,遂问道——”
“二娘,真的是你吗?”
“金小姐拍了拍林公子,抬头看向父亲道——”
“父亲,是我。儿这几天都走在一片虚无中,有个声音告诉儿,这本是儿的死劫。”
“然母亲和您皆是有功德之人,您和林伯父造福一方百姓有功,母亲和姨母乐善好施在后,又有慈安堂中的许多孩子们都在给我祈福,故上天告诉我此次命不该绝。”
“这梅树就是上天赐下的祝福,从今以后,只要我们两家保持初心不变,这些梅花将会一直四季常开。”
“周围被金县令喝住的侍从听到这,开始对着上苍祈祷,金小姐的贴身侍女也喜极而泣。”
“金县令听完,连道三声好,对着上苍感恩戴德许下诺言,然后带着众人回家了。”
“早有机灵的侍从先一步回去宣告了这个消息,金夫人不药而愈,从病床上爬起来迎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大声哭泣。”
宁嘉笙和云舒听到这里,已经确定,金小姐就是关键。
因为刚才喜轿过去时,她们都闻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红梅香气。
并不是仕女们撒下的那些梅花就能实现的。
她们依然含笑坐着,因为老板娘还在侃侃而谈,
“经此一遭后,两家人愈发亲密无间,两位大人和夫人更是谨记对上天的承诺,把阳城治理得极好。”
“而金小姐大难不死,得到了上苍的祝福,精通了医术。她时常和林少爷两人一起在阳城范围内救济病人,连外地的人都有一路寻来找她治病的,她也一一接下治好送走。”
“渐渐地越传越远,且两位大人的官也做得极好,圣上听闻此事,决议给二位大人升官,然每次走出一里,大人们就会昏迷不醒。”
“两位大人无法,只得上奏说明情况,好在圣上也是仁善之人,就让他们继续在原地任职,每年派钦差大人过来走一趟。”
老板娘说得意犹未尽,但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两位仙子要上门观礼也差不多了,她站起来道:
“妾身说完了,两位仙子可已选好,若是现在过去,正好赶上昏礼。”
宁嘉笙二人站起来,一人拿起一种礼盒道:“多谢夫人解惑,我们就选这两盒。”
老板娘干脆点头,亲自用锦缎包起来递给她们,
“两位仙子慢走,若是有空闲,可来小店坐一坐,妾身亦想多饱眼福。”
老板娘说完一呆,恨不得咬一口自己的舌头。
作为一个商人,她今日一再说出不妥之言,实在让人懊恼。
宁嘉笙和云舒对视一笑,坦然应下。
一个普通人,在云舒面前目光清正,说话条理清楚,没有结巴真的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毕竟,魅修对人的影响,是不分男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