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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士商不见了!”

此一语顿如投石激水,原本枯坐在囚笼里已了然无愿的洪真立马扒上栏杆,望着外头的两眼不自觉的有闪起了泪光,而那方自然无人留意他,女帝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就匆匆而去。

沈穆秋随着那个士兵来到了大营边上的殓帐里,果然原本该是躺在木板上的尸体不见了踪影,而那支镇尸的箭却落在了地上。

沈穆秋蹲下身去细细察看那镇尸箭,所见箭下所压的泥沙里混着些黑灰,而箭上的镇符果然不见了。

“你们有谁动过这尸体?”

“回陛下,我等皆依陛下吩咐只看守此帐,且这尸体本就古怪,我等也实在无胆接近哪!”

想来也是,这箭及箭上的符均非等闲之物,而洪士商也是道中里手,应当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任一个普通人也能将镇咒破去。

且箭下的黑灰瞧来应是符纸余烬,而除此之外周遭并没有其他焚烧痕迹,看来这灰烬大约生自某种诡术。

沈穆秋捻了一点黑灰在鼻尖嗅了嗅,并无焦灼气息,反倒有股异香,倒是与那大船中藏珠深舱的香意有些相近。

沈穆秋站起身又将此处细细察看了一番,容萋伴行在侧,问女帝道:“陛下,可需派沧城军外出搜寻?”

沈穆秋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此事不宜声张。”

“陛下……”慕辞错身从荀安旁边擦过,来到沈穆秋身边,低声道:“此事怕是不简单,且洪士商倘若再度尸变,放任在外只怕是个祸患。”

“先别急。”

沈穆秋的视线又落到了帐子近地面的道破口,过去俯身稍掀一瞧,竟然被人拿锐器划破了道口子,足可人身通过。

“哟,这大营还遇上了个口味别致的盗贼。”

女帝虽是一言戏谑,而旁听着的容萋却不敢听之轻巧,于是回头瞪了副将与幕府主簿一眼,即问左右守将道:“昨夜何人巡值?”

而当下沈穆秋全盘心思都在那出跑的洪士商身上,也没大留意自己身后的状况,只是掀高破帘,探头往外张望了一番。

“陛下……”荀安想上前阻拦,而话至唇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也俯下身,同女帝的视线一同瞧去。

破口通外的沙地上果然有些古怪的痕迹,沈穆秋看着看着便钻了出去,他自己没觉得有何不妥,倒是他身后众人全是一面目瞪口呆。

殓帐所处在大营近港之边,出外即见一片汪洋,而北面就是流波山。

沈穆秋细看了外面的古怪痕迹片刻后确定这就是那尸变的洪士商出逃留下的,于是回头看见荀安在旁边顺嘴就吩咐:“叫几个人看看这帐子周围还有没有别的痕迹。”

“是。”

容萋在后头听见女帝吩咐,立马召了人马去办。

“别去太多人,脚印乱了就不好查了。”

容萋又立马撤开了几个人。

钻出了帐子,沈穆秋顺着就往北面多走了几步,瞧着流波山出了神。

那座山是出了名的古怪,自古以来多有仙鬼异闻,而他莫名落到这里的契机也恰好就在这座山里。

看来是很有必要往这山里打探打探了。

“从船上搜出的东西摆在何处?”

“回陛下,船中物件在营西,与犯人们看守在一处。”

“带路。”

洪士商此人颇擅这些冥诡之术,若他活着或许还能问出许多了,而眼下却只但愿从船里搜出的东西里能有那么一两件线索关键之物。

不过说来这桩事还真是奇怪,洪士商那所作所为也当真是令人琢磨不透,一面叛敌协助维达人劫持女帝,一面又拼死将人送回来,且他似乎早已知晓自己死后必然尸变,是故一早便备好了弩机镇符……

沈穆秋越想越觉着十分诡异,便不由得陷在里头思索了起来,总想琢磨下洪士商行此种种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女帝亲自在帐中翻找着,荀安与容萋候在帐外,只有司常府掌令云凌在里头伴侍着女帝。

“郎主何故愁容满面?”

容萋开口作问,荀安回了回神,而眉头依然不展,所应也只作敷衍而已:“只是想及陛下这多日来劳累受苦,心中担忧罢了。”

不知为何,他总觉着女帝此番归来后性情似乎变了些……

“女帝陛下!女帝陛下——!”

“你个叛贼休得吵闹!”

即便遭了看押士兵的呵斥,那人依然不愿放弃的继续呼喊着女帝。

沈穆秋听着外头的喧闹只是抽回了自己的思绪,而翻找查看的动作仍然未停。

“女帝陛下!我父亲失踪必有其他缘故,罪民愿助陛下调查此事!陛下!给罪民一个机会吧!”

听言至此,沈穆秋终于止了手上动作,回头吩咐云凌去把人带进来。

“陛下……”

“你若再吵闹休怪我不客气!”

“慢!”

士兵闻声回头,见是女帝身边的承影卫,连忙俯首行礼。

云凌看了洪真一眼,“把他放出来。”

“是。”

士兵开了锁链,洪真小心翼翼的从囚笼中钻出来,云凌漠然将他上下一眼扫视,“随我来吧。”

帐中,沈穆秋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一个罗盘,而这罗盘却与寻常之北的不同,而是特制之物,乃是用于地下定穴寻位,且流派还是十分诡秘的隐山派,上面所刻的古怪符文都是被称之为“冥文”的来自另一个阴属世界的文字。

洪真一进帐便行大礼伏跪,五体投地,“罪民洪真,拜见女帝。”

“云凌先出去。”

“是。”

“起来说话。”

“谢陛下……”

洪真毕礼起身,沈穆秋也转过身来正对着他,将手中罗盘亮与他瞧,道:“想不到你们洪家不但海上生意做得昌盛,损阴德的活计也是行家里手呐。”

女帝一言似是笑里藏刀,吓得洪真又连忙跪了下去,“陛下恕罪!家父早年确实游走过地宫,却已是多年之前,早已金盆洗手了。”

沈穆秋笑了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说要翻旧账。起来吧,不用再跪了。”

洪真此刻总算是真切体会到了何谓“伴君如伴虎”,于是又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女帝神色一眼,才怯怯站起了身。

沈穆秋将罗盘摆在一边,又拿起了一本他之前翻找出来的羊皮卷,边看边问:“既然早已金盆洗手,为何还要带着这罗盘?此物于航海并无益吧?”

洪真垂着头,后脊不禁有些发寒,“家父许是念旧……”

“不过依我看来他带着这罗盘大约还有另一种用途。”

洪真茫然抬眼,就见女帝将羊皮卷展与他看,“此卷记载‘幽嫋’,此物凭尸而生,有异香,若以之制成香料,长期使用则香气透入骨髓——此香既然能透骨,那融入海珠使之混若天成自然也并非难事。”

洪真哑然片刻,终而叹了口气,“陛下明鉴。”

“倘若你父亲要取此草以制香珠,则必然要寻养草之尸,所以带着这罗盘仍是为寻陵墓而来,是也不是?”

“确如陛下所言,父亲为养幽嫋需要很多尸体……但……父亲带着这罗盘并非是为寻墓,而是为寻一祭坛。”

“祭坛?”

“父亲每年都要择日前往祭坛行祭礼。”

“那是什么祭礼?”

“邪教的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