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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喜讯,大半个青州城的人都赶来严府贺喜,上到刺史赵文泰,下到街边的贩夫走卒,严府中热闹得不行。

严家的一群亲家更是不用说,一大群丈人丈母娘大舅子小舅子叫严良忙得是头晕眼花。

入夜,府中终于安静了下来。后院的阁楼上,柳家大夫人,也就是香芸的娘,还有香芸的几个妹妹,聚在她房里,陪她聊天说笑,嘘寒问暖。

严良则待在徐红英房里,侧身靠在床头,满目柔光地看着身旁静静哺乳的母子二人。

“姐姐,苦了你了……”他伸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忍不住轻唤一句。

徐红英无声一笑,微微摇头,眼眸中闪动着晶莹之色。

严良看得心头一紧,躺下来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眼中的泪水越聚越多,最终化作一股清流淌下,隐隐约约,明白了她此刻心中所想。

养子方知父母恩……

恰好此时,柳夫人她们一群人探望完香芸,正要离去。路过房门外,一阵欢快的说笑声隐隐传入房中。

徐红英听得心有感触,眼泪更是簌簌不止。严良看得心疼不已,替她抹了抹眼泪,在她额前深深一吻,柔声道:“姐姐,好生休养,明日我去一趟平江府,事情都交给我吧。”

“嗯,相公……”徐红英泪眼含笑,柔情四溢,张开手臂跟他紧紧拥在一起……

次日一早,严良叫上叶离秋欧阳倩,带着二牛等一众护卫坐车前往平江府。

“二牛,我那赌鬼小舅子现在怎样了?家产都败光了没?”路上,严良掀开车帘,对骑马走在一旁的二牛随口问道。

“正如少爷所想,上个月就败光了,现在跟二老一起借宿城隍庙,吃了上顿没下顿,估摸着饿了得有好几天了。”二牛笑着应道。

“现在还赌么?”

“赌个啥呀,除了一身破旧衣衫还有一屁股欠债,他已经一无所有,那些赌桌上的搭子也没人搭理他了。”

“二老情况如何?”

“哎哟,可惨了,老爷子整日捶胸顿足,老夫人整日以泪洗面,二人就快上街乞讨了。”

“你们没出手帮帮他们?”

“您不是交待了让我们别管么,嘿嘿,我们自然得留足机会,让他们好生反省。”

“你觉得他们反省到位了么?”

“二老现在是肠子都悔青了,不过那徐少爷嘛,估计还差点,他前阵子还想着找人借钱翻本呢。”

“哼,狗改不了吃屎。平日跟他赌钱的那帮人,底细都摸清没有?”

“摸清了,就是城里的一帮小混混,还有几个小老板,跟咱们商会多有往来。您若想收拾他们,一句话的事。”

“收拾了干嘛,愿赌服输,那小子自己太蠢,怪得了谁。”严良想了想,又道,“回头跟那帮人打个招呼,过去的事我不追究,以后嘛……”

“明白,少爷放心好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

城隍庙,入夜,漫天飞雪。

徐斌鼻青脸肿地坐在火堆旁,啃着半块沾了灰的白面馒头,边啃边流泪。想他徐大少爷曾经锦衣玉食,日子过得何等逍遥,现在却沦落到这等地步,想一想都像是做梦一样。

徐老夫人坐在一旁,啃着另外半块馒头,口中还不停地咳嗽,脸色很是难看。两日前,她染上风寒,连饭都没得吃,自是更加没钱看病了。

徐老爷整个人看着老了一圈,满身颓废,家境破败至此,他也是心力交瘁,悔不当初。

“原本多好的一个家呀……”想到此处,忍不住朝儿子看了一眼,心里止不住地叹息,“孽子,孽子啊……上辈子造的孽呀……”

徐夫人向来溺爱儿子,此刻却也是越想越气,忍不住老眼含泪道:“斌儿,你若不想着翻本,拿着卖宅子的那笔钱,咱们……咱们怎也不至于如此啊……”话未说完,已是老泪纵横。

“娘,我也不想啊,可我就是不甘心,咱们那么大的家业,我……我也想着重振家业啊……”徐斌嗫喏不已,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在馒头上,尝一口,味道是那样苦涩。

这时,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庙里,看向围坐在火堆旁的三人,领头的混混戏谑笑道:“哟,徐公子,在这躲着呢,跟城隍爷做邻居,过得不错嘛。”

徐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赶忙起身道:“你们……想干嘛?”二老也急忙搀扶着站起,显得不知所措。

“干嘛?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说我们想干嘛?”混混语气转冷,其中两人还晃了晃手中的短刀木棍。

“我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能否……能否宽限几日?”徐斌紧张地直打哆嗦。

“我们都宽限你多久了?今日若是拿不出钱来,哼哼!”说话间,几个混混已上前将徐斌围了起来。

“你们……你们不要这样!不要伤了我儿!”老夫人慌得不行,一开口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徐老爷满心无助,一时间只觉天昏地暗。

“我真的拿不出钱来,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家都成这样了,求你们别再苦苦相逼啦!”徐斌蓦然崩溃大哭起来。

“哼!苦苦相逼?当初可是你自己厚着脸皮来借钱,来翻本的,谁逼你了?自己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

领头的混混一挥手,几人顿时一拥而上,将徐斌按倒在地,扣住手脚,叫他动弹不得。二老大惊失色,想上前帮忙,却被两个混混拦住。

领头的混混抽出一把短刀,狞笑着走到徐斌跟前,嘿嘿道:“道上的规矩你也知道,欠债不还,手脚来抵。今日剁你一只手,过阵子再还不上钱,哼哼,下半辈子你怕是只能做个乌龟在地上爬了!”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徐斌凄厉嘶嚎,却是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短刀闪着寒光,飞快落下!

这一刻,他只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二老声嘶力竭,差点昏死过去。

“吭!”

短刀应声落地,却是落在离徐斌手掌寸许之外。徐斌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

这时,严良几人走了进来,混混一见,连忙退到一旁,不住地点头哈腰。

严良摆了摆手,淡淡道:“往事一笔勾销,今后这家伙再找你们借钱赌钱,给我见一次揍一次!”

“得嘞!您就放心吧!”混混们恭声应诺,随后纷纷离去。

看着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的徐斌,还有惊魂未定的二老,严良无奈叹了口气,不耐道:“走吧,还赖在这干嘛,真想跟城隍爷做邻居啊?”

徐斌如蒙大赦,赶忙爬起身,掺着二老跟在了后面。

“老大不小个人,混成这幅死样,你怎么有脸?”路上,严良回头瞪了徐斌一眼,冷声骂道。

徐斌哪敢接话,唯唯诺诺低下头去。

“我只问你一遍,今后还赌么?”

“不……不赌了,永远……不赌了……”徐斌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严良稍觉欣慰,语气缓和了一点,“你家原来就有酒楼生意,今后留在兰月酒楼踏实做事,不会亏待你。我南兴商会用人不避亲疏,平等相待,别给你姐丢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这一刻,徐斌仿佛重获新生,从无尽的黑暗,踏入黎明,眼中泪流如注,嗫喏道,“多谢……姐夫……”

二老也是老泪纵横,宽慰不已。

严良淡然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姐。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们,若非看她面子,我才懒得搭理你。”

想到当初对女儿的刻薄之态,二老皆是羞愧难当,悔恨不已。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小声问道:“红英……生了没?可还安好?”

“昨日分娩,母子平安,明日跟我一起回青州看看她吧。”严良释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