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里一直存在着一种声音,就是要将玉矿的开采权重新收归国有,只是当下国情不稳,朝廷才不敢贸然做出改变。”回去的路上,葛玉真小声说道。
“当初朝廷为何要将玉矿开采权下放民间?这么重要的命脉,朝廷怎么舍得放手?”严良不解问道。
“因为玉矿的产出,存在极大的不确定性,所以极其容易滋生贪污舞弊。当初官方采矿之时,据说每座矿山每年都有数以千计的人被问罪砍头。可即便是这样,贪腐之事依然屡禁不绝。
这就导致当时出现一个奇怪的状况,就是国库年年亏空,结果矿山的官吏劳工却是一个个富得流油。
朝廷财政必须讲求一个稳定和可预见性,所以后来干脆将开采权下放民间,每年收取高额年贡。这样虽然让利于民,但也好过落进那些贪官的口袋。
每年杀那么多人,朝廷也挺慌。
事情虽已过了许多年,但当年吃到采矿红利的官员依然大有人在,他们可都盼着有朝一日政策变动,朝廷将采矿权重新收回。所以你想想,盯着这里的人能不多么。”
萧湘很快想到其中关节,笑道:“朝廷若将采矿权收回,又有相公这样一位大相师坐镇,每年的矿山收入将会大幅增加,这对朝廷来说定是有不小的诱惑力。”
严良嗤声道:“那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帮朝廷做事。让我放着自己的生意不做,去帮他们相玉?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葛玉真叹息道:“这种事,到时候可由不得你。我猜想,朝廷很快就会将你这相玉的本事给利用起来。”
严良听得一皱眉,“玉真,你指的是什么?”
“你忘了,江南地区除了岷山以外,在云岚省还有一处云山矿脉,那里的储量可不比这小,但每年上交的年贡却比这里低了许多。
那里的采矿权,多年来一直被当地的两大家族把持。那两家背后的主子,是朝廷里一位了不得的人物。皇上一直有心动一动那里,现在来看,你就是个绝佳的过河卒。”
“这……我怎么莫名其妙就被扯进这种鸟事中来了?”严良听得一脸讶然。
“怎么叫莫名其妙,余家还有平江府的陈韩魏三家,跟云岚省那两家都是一路货色。余家被清算,多少跟你有点牵扯,陈韩魏三家的产业最后全落进了南兴商会的口袋,朝廷里那位大人物,说不定已经在暗中盯着你了。”
“啊?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呀?”他略微有些心慌。
“他就是六王爷梁浦,皇上的堂兄弟,太后的亲儿子。”
“我日……这特么……”他听得吓了一跳。
“你也别太担心,他的手伸不进南齐,你在省内只管踏实做生意,但若是出了省,可要万万小心!”
“省内各地我都已有了布局,我正打算下半年重点拓展江宁、云岚两省的生意呢。”
葛玉真想了想道:“依我之见,江宁的生意你可以去做,但云岚省,暂时不要进,先看看情况再说。”
“看什么情况?”
“看我爹下半年能否升任江南总督,统辖三省。若是升上去了,云岚省你就必须要进,若没升上去,你就不要进那里。”
“为啥?”
“云岚不比南齐,那里遍布着六王爷的势力,倘若没人在上头罩着,你去了云岚绝对是死路一条。”
“这……既然这么凶险,那我不去那里好了呀,我又不是非得做那里的生意。”
“不行,我爹若是升上去了,你就非去不可。”
“啊?为啥?”
“江南总督是全国分量最重的一个总督,这么重要的位子岂是白坐的。皇上若真让我爹坐了这位子,那便是摆明要让他整治三省,清扫六王爷在三省的势力。
现在国库空虚,朝廷财赋吃紧,皇上肯定盼着江宁、云岚两省能像南齐一样兴旺发达,这也是给我爹的任务。我爹领了任务,你这做女婿的要不要出力?娶我是白娶的?”
说到这,葛玉真笑着白了他一眼。
严良听得讪讪一笑,“出力,肯定出力,老丈人的事我肯定鞍前马后,二话不说。”
葛玉真收敛笑意,正色道:“你短时之内把生意做的这么大,难道真没想过会有一天牵扯进这种纷争中来?”
严良也收敛笑意,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淡淡道:“扯进来就扯进来吧,我也想看看,我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商户,能否在这种争斗中,使上一点力气。”
葛玉真微微一笑,目光里透着赞许之色,继续道:“你在南齐省做的事情,经商致富,协助匪治,扶贫创收,这些已然给朝廷打足了样。
想让江宁云岚两省变得跟南齐一样富裕繁荣,必须有人去带头牵动当地经贸,协助官府整治匪患,除你以外,你觉得还有更合适的人选么?就算你不做我爹的女婿,这事你一样跑不了。”
严良嘿嘿笑道:“去啊,我又没说不去。还是老规矩,先跟官府谈好条件,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不是。哈,不过这事我不担心,只要老爷子上去了,一切好说。”
“相公,说实话,你希望我爹升上去么?”葛玉真笑问。
严良想了想道:“这个,其实说不上想不想,用你的话来说,叫顺势而为。该来的躲不掉,来了就接着,风险与机遇永远是并存的。”
“嗯,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只能见招拆招。今后跟官府谈判的事有我替你把着,你只管放心,绝不会让商会吃亏就是。”
“哈哈!说得对!没人比你更适合干这事了,咱们南兴商会再添一员猛将啊!”
“我做了严家的儿媳,自是要为家里出一分力啦。”
……
之后几天,严良全都在家守着香芸她们说笑逗乐。今后定会时常四处奔波,难得在家清闲几天,当然要多陪陪她们。
知道他回来,赵硕他们几个大小舅子陆续都回了青州,正好跟他说说各地扶贫的事。这几人近来成长飞快,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
后面不光是扶贫,省内各州府的业务拓展,严良也跟他们一一做了部署。如今南兴商会在省内声望日隆,产能强大,货运通达,口碑上佳,政策优先,可以想见,后续的生意拓展定然是顺风顺水。
对此,严良基本已经不用过多操心。
在青州待了十天之后,萧湘、慕容滟、许漾还有葛玉真先行返回省城。江锦瑜跟严良新婚燕尔,正黏乎着呢,打算再过些日子跟他一起走。
萧湘要主持商会在省城的日常工作,慕容滟给她帮忙,许漾要对接军方那边的订单,这事换了别人怕没那么顺畅。至于葛玉真,事情就更多了。
濠州的事情很快就会出结果,得跟官府签署协议。各地投资扶贫的事,还得跟官府洽谈优惠政策,另外商会给省内多地投资修路,也有一堆的文书需要洽谈签署,这些事以后都由葛玉真负责。
省长千金代表南兴商会来跟官府谈判,这事自然会惹人浮想联翩。
葛玉真心里坦然,大家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就事论事。她无意借老爹的名望来给商会争取额外的利益,当然,也不会让商会吃亏。
占了官府的便宜,是给老爹惹麻烦,商会吃了亏,是给相公惹麻烦,她心里的这碗水可是端得很平的。
老葛的心态跟许信差不多,首先,肯定还是要考虑女儿的终身幸福的,毕竟就这一个女儿,能不宝贝么。女婿也足够优秀,所以这门婚事他心底里是能接受的。
再者,让女儿这么快嫁进严家,并让她替南兴商会做事,也是有一定考虑的。
这事惹人联想是必然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方承认,尤其是在朝廷的任命下来之前承认。事情都亮明了,就这么回事,如果任命依然下来,就说明上头默许了这事,自然能堵住一些人的嘴。
任命不下来也无所谓,到了年底看南齐省的政绩说话,爱咋滴咋滴,他问心无愧。事情自然是有一定风险,但还是那句话,风险与机遇是并存的,为了女儿女婿他愿意担此风险。
当然,主要原因是女婿的一篇商国策,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女婿的事业是值得支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