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张家两兄弟,严良站在码头边,静静地望着湖面,微微有些出神。
慕容恬挽着他胳膊,柔声说道:“水务衙门那边,我爹倒是认识些人,但你这事牵扯到的可远不止水务。我们跑江湖的,跟官府打交道也不是很多,不太好办哦。”
“这里不就是个景区么,用得着这么宝贝?人家下水打个渔,怎么就有碍观瞻了?真是荒唐。”
“这里可是省城的脸面,逛省城必逛溱阳湖。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留下诗词篇章,外地来的达官显贵也多愿意在此下榻。你瞧。”
慕容恬指着远处一座飞檐翘角的高楼。
“那座溱阳楼是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官驿,外来的官员全都住那里。即将召开的水陆大会,也是在那里举行,到时会有不少京城来的达官显贵,府尹大人自然不想在这些人面前丢份。”
“丢份?哼,人家打个渔就丢他的份了?到底是民生重要,还是官员的脸面重要?”
严良扫了眼那些衣着粗陋的渔民,无奈叹了口气。
“你瞧瞧这些渔民,本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结果却时常吃不饱饭。分明守着个下金蛋的母鸡,却一点不知利用,暴殄天物啊。我要是府尹的顶头上司,定要治他个不作为的罪责!”
“咯咯,你个连秀才都考不上的人,还想做府尹的上司?少在那做白日梦啦,你若真想做螃蟹的生意,我就让我爹带你去找水务衙门的人,碰碰运气吧。”
严良想了想,摇头道:“这事照正常流程估计行不通,那什么水陆大会召开在即,府尹这会肯定没心思理会我这点事,还是得……另想办法才是……”
然而,想了好一会,却是一筹莫展。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时间哪能找到官府里的路子。
“算了,回去跟老丈人合计合计再说吧。”
他深深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去之时,突然瞥见一群聚在一起谈诗论词的才子才女,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
“咦!对了!这或许是个机会!”
他赶忙一路往回走,直来到那位巡抚千金题词的竹子前。
“干嘛?你想对上这几句词,然后跟那位葛小姐见面,求她帮忙?”慕容恬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挂满笑意。
“对啊,她可是省长的千金,比府尹可大了几级!若她能让葛大人发句话,府尹还不得屁颠屁颠照办?”严良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话是不错,可你要能对上这几句词呢。那么多才子都对不上来,你行么?”慕容恬笑意盎然地挽着他,只觉自己这相公越来越有趣了。
严良将竹子上的几句词反复品评了一番,“清风作伴竹林海……芸芸众生入古寺……芸芸众生……这个葛小姐能看到芸芸众生,应该有些胸襟,不像那些矫揉造作的才女……”
“相公,你还真想对这几句词啊?”见他一脸专注的模样,慕容恬颇为意外。
在她的概念中,严良要是考上秀才,她甘愿自己用马鞭把自己勒死,如果严良能对上葛小姐这几句词,她这会甘愿直接去投湖。
“有了!”
片刻的思考过后,严良突然一挑眉,然后急忙去向旁边的才子才女借笔。
“你真要对啊?”看他那样子不像开玩笑,慕容恬直接愣在原地。
不一会,他拿着根毛笔快步走回,同时也吸引了一群才子才女过来围观。
“快快快!快来看!这人要对葛小姐的词!”
“这人谁啊?没见过么?”
“敢对葛小姐的词,他胆子不小啊。若是对得不好,就不怕惹恼了葛小姐?”
严良对众人的议论充耳不闻,走到竹子前,毫不犹豫就在上面奋笔疾书。很快,完整的下阕呈现在众人眼前。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清风作伴竹林海,芸芸众生入古寺。
三竖成川,川边说训,本是富饶鱼米乡,民生凋敝成穷川。”
“哇!!对上了!他将‘川’和‘训’拆开,他真的对上了!好工整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慕容恬当场傻了眼,看向严良的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神采。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何不在竹子上留下名讳?”人群中有人喊道。
“留名就不必了,我是从外地来省城游玩的,会在溱阳湖边盘桓两日,然后就回去了。”
说完严良就拉着慕容恬离去。
“相公,你……你分明有如此才华,为何……”此刻,慕容恬看着严良,竟有点想哭的感觉。
严良搂着她,淡然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我就只想做个商人,考科举那种鸟事,我没兴趣。”
“相公,你好了不起!”慕容恬眼里泪光闪闪,满是爱慕之色。
“哈哈,尽情地崇拜我吧!现在是不是很庆幸,当初顶替你姐嫁给我?”
“嗯!”
走了没一会,一个温润动听的声音突然将他叫住。
“兄台请留步。”
“嗯?你是……”
严良回头一看,一个手拿折扇,风度翩翩,帅得不像样的年轻公子正迎面走来。他身材高挑挺拔,衣着富贵,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刚才看了兄台对的词句,属实惊艳,尤其后两句,讲出了湖上渔民的心酸,实乃真性情。”公子走到面前,笑着说道。
“只是为了应景而已,随口一说,兄台不必太当真。”严良微微笑道。
顺便将年轻公子细细打量了一遍,心里暗笑,“你这娘娘腔的公子,才属实是让我惊艳……”
“刚才兄台不肯留下名讳,是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吧?毕竟你那两句词,可能会得罪某些人哦。”
“兄台一看就是聪明人,看破不说破。我就只是即兴发挥,可没什么特别的用意。”
“了解了解,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别无他意。难得有缘在此相逢,不知能否有幸与兄台结识一番?”公子彬彬有礼地拱手说道。
“好说,在下严良,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原来是严兄,在下刘清,幸会幸会。这位想必是嫂夫人吧,严兄当真是好福气。”
“刘公子获奖了。”慕容恬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刘清,又看了看严良,心想,“这刘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竟比相公还好看几分。”
三人随即一起走到湖边,望着湖面上飘着的渔船,刘清轻叹道:“生活在这等水土丰饶之地,渔民们的日子却如此艰难,属实不该,当地官员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刘兄所言极是,没想到你我二人的想法竟是不谋而合,看来我们当真是有缘。”严良笑着说道。
“刚刚隐隐听到严兄讲,你对考科举没兴趣,只想经商,这是为何?”刘清一脸兴趣。
“世人愚昧,将商户看作轻贱之人,简直荒天下之大谬!我家世代经商,我偏不服这口气,偏不稀罕掉那文袋子!”
“哈哈,严兄果然有性情!想如今,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匪患丛生,举国各地皆是萧条景象,唯独江南之地暂得安宁。
看看这溱阳湖边的才子佳人,一个个文采飞扬,出口成章,实则是浑浑噩噩,粉饰太平。若不是因为江南各地商贸发达,百业兴旺,哪有他们的好日子,真可谓百无一用是书生!”
听到这话,严良着实是受到了一点震撼,颇有些志同道合的感觉,惊奇道:“好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刘兄跟我果然是同道中人!”
看着他那洁白的耳根,柔嫩的肌肤,突然促狭心起,上前一把搂住他肩膀,哈哈笑道:“难得如此投缘,刘兄,不如我俩义结金兰如何?”
刘清俩眼一瞪,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竟是僵在了那里。
感受着他柔软的身躯,鼻间还萦绕着淡淡的芳香,严良心里暗笑,“你若真是个男人,我特么当场跟你搞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