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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你能不能……”柳香芸也一脸为难地朝柳公明望去。柳公明当然也心疼女儿,不然以他那精明的性子,过去两年怎么会一直干那倒贴的事情。

但今日前来,他心里其实还抱着别的心思,就是严老夫人手边的那张玉石铺子的房契。

那铺子位置好,值钱,对他家的生意扩张有很大帮助,心里惦记的时间可不短了,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这时,他身后的柳舟开口了,“严夫人,我们家这两年已帮过你们多少次?我家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啊。”

厅里陷入沉寂。道理谁不知道,严老夫人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爹,女儿求求您,就再帮我们一次吧。”柳香芸哭着说道,声音里满是哀求。

“姐!你嫁进严家两年,可有往家里拿过一分钱?尽让我们做这赔钱的买卖!”柳舟不满地说了一句。

“冤孽啊……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唉……”柳公明看得不忍,犹豫片刻,无奈点头,“好吧,但这……真的是最后……”

“娘,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咱们怎么可以一直占别人便宜,更何况还是一家人。”

就在这时,从不在人前开口的严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在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走到老夫人跟前,拿起那张房契就朝柳公明走去。

“岳父大人,请给个公道价。”他将房契递到柳公明手里,对柳公明和林岳拱手一笑,“两年来承蒙两位岳父关照,小胥感激不尽。”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着他,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众人几乎都快忘了他还会说话,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都看着我干嘛?”严良扫过众人,淡淡笑道,“娘,铺子卖的钱够还债么?若是不够,就将这祖宅也卖了吧,咱们不欠人钱。”

他话说得轻飘飘,众人听得却是无比震撼,这是多大的事啊,他居然敢这么随口一说……

“你这小子抽的什么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家里的大事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严老夫人猛地拍案喝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娘,咱们严家也曾是有头有脸的家族,难道真要像现在这样摇尾乞怜么?真要靠香芸和妙妙她们一直向娘家张口?钱没了是小事,再挣就是,若是连骨气都没了,那咱们家才是真的完了。”

严良一脸淡然,面对曾经畏之如虎的严母,眼神里再没有一丝畏惧和退缩。同时又底气十足,他坚信凭现在的自己所领悟的云之相术,重振家业不过是信手拈来。

扫了柳香芸和林妙妙一眼,微微一笑,“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老婆都娶了几个,难道还不该当家做主么?还当我是小孩?”

二人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老夫人也是无比惊诧,但想一想他说的话,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都说母子连心,她能清楚地感受到,此刻的严良已经变了一个人。

“莫非是因为近来生的这场大病?让他性情大变?”众人心里多少都有这种想法。

严家的玉铺还是很值钱的,柳公明半推半就,装模作样地将房契收好,给了个不错的价格,比起旁人能给出的价格,差不多还加了一成。

这个时代的通用货币,除了金银以外,还有标准大小的玉石块,一块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根据玉石的品质,分为豆玉、糯玉、正冰玉、高冰玉和琉璃玉,价值依次成十倍递增。

一块糯玉的价值,差不多等同于大小相近的金子,但玉石明显比金银轻便,且贵重,所以一般是穷人随身带金银,有点钱的都带玉石。

像严家这种玉石铺,不光可以买卖玉器、原石,还可以兑换通用的玉块。所以它不仅只是个商铺,也相当于一个小型金融机构。

严家的玉铺共卖了五块琉璃玉,价值不菲,算一算,还债需要四块半,最后剩下五块高冰玉。

这也是一笔不小的钱,但严家人口多,丫鬟、家丁、护院还有个老管家,足有三十多人,每日开销不小。但只要省吃俭用,支撑家里的日常开支,短时不成问题。

可现在的问题是,没了玉石铺,严家就没了经济来源,一家人坐吃山空,迟早要走到山穷水尽的一步。

夫人、少奶奶都是女人,又不能出去打工挣钱,唯一的男人严良,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窝在家里看书,连个秀才都考不上,还能指望他干嘛。

前途一片黑暗啊……

“亲家母,这钱……”柳公明从怀中掏出玉石袋子,将五块琉璃玉拿在手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老夫人。

对面的严氏宗亲看得暗暗冷哼,“你个老杂毛,随身带这么多钱,今天来分明就是冲严家玉铺来的!”心里颇有些嫉妒,其实他们也想要那铺子,只是没脸开口。

“香芸,你收下吧,去把刘老爷他们的钱全还了。”夫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脸上满是颓丧之色。

“是。”柳香芸抹了抹眼泪,眼看着家族衰败至此,心里也十分屈辱。虽然当初的婚事并非出自她的意愿,但毕竟已经做了两年严家的儿媳,多少都有了些归属感。

她从父亲那里接过玉石,略有些幽怨地看了父亲一眼,就准备出门去找刘老爷他们。

“慢着!”

这时,严家宗亲里站起一人,头发斑白,八字胡须,长得就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对老夫人说道:“大嫂,您不能只顾外面的债,咱们这里……您也得考虑考虑啊。”

“你……你们……”看着一众宗亲那冷眼旁观的态度,老夫人气得瑟瑟发抖,眼泪哗啦啦落了下来。

“当初大哥为了帮严良找关系铺路,从我们这借了不少,现在严良又考不上,玉铺也没了……我们……我们那些也都是血汗钱呐。”

“是啊,大嫂,趁现在铺子卖了还有点钱,您也还我们一些吧。你若把钱全给了刘老爷他们,我们可怎么办呐。”

“是啊,是啊……”旁人几人要么跟着附和,要么无声点头。

看着他们那冷漠的模样,严良心里叹息不已,“墙倒众人推,人情凉薄啊……怪得了谁,自作孽不可活……”想了想,不禁自嘲一笑。

“严良!亏你还笑得出来!一家人把心血全倾注在你身上,你却一点都不争气!今日你若中了秀才,又哪会是这般结果!”对面的二娘忿忿说道。

“是啊!为了给你铺路搭桥,为了你给娶这几个媳妇,老爷几乎把所有家产全贴进去了!他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我们今后该怎么办才好呀!”三娘越想越委屈,当众嚎啕大哭起来。

老夫人也满心怨念,不仅没帮儿子说话,反而也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她已经心力交瘁,宗亲那里的欠债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卖铺子的钱根本不够同时还清两边的欠款。

“你们……你们也要在这种时候……来逼我们么……”她嗫喏两下,终于是呜呜哭了起来。

“大嫂,不是我们想逼你,我们……实在是看不到希望啊。这些年,严氏一族日薄西山,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呀……”几个婶婶姑姑也跟着哭诉。

大厅里一片愁云惨淡,柳香芸拿着玉石含泪站在那里,全然不知所措,只感觉天昏地暗。

“爹,一会我就跟姐说吧,别再耽搁了。她现在还是清白女儿身,还能找个好婆家,赵公子丁公子他们可是一直盼着呐,他们哪家不比严家强百倍?”柳舟在父亲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孤儿寡母,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你们……想要我们怎么办……”老夫人喃喃泣道。

“刚才严良不是说,要有骨气,不欠人钱么,你就问问他,现在该怎么办?”一开始站起来的那位叔伯冷声说道。

众人的目光随之望来,严良心里默默长叹,淡然说道:“无须多言,还是那句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三叔,你看看我们这祖宅,值个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