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青殷近日习惯早睡早起,脸颊红扑扑的,眼眸粲然生光:“睡得很好,一个梦也没做。”
前几天的夜里,梦到系统跑回来了,死皮赖脸求她做任务,吓得她半夜惊醒。
她也纳闷,遇袭刚发生的前两日还做噩梦,反复梦到捅刀与被捅刀,到了行宫这个陌生地方后,反而夜夜安寝,少做惊梦。
不过,能吃好睡好,不做噩梦,总归是愉悦的事。
杜若眼圈一红,竟当着太子的面,慌慌张张去摸抽屉里的小零食。
冯有喜立马垂下眼,把一盏降火的菊花茶递到太子手上。
甄青殷凑到窗口去瞧外面的景色,丝毫没注意到马车里骤然的安静。
太子看看杜若,再看看冯有喜,指腹划过瓷盏边沿,若有所思。
行到半途,马车停下,众人和马儿休息片刻,又接着上路。
此时天光已大亮,旷野里,农人们正在劳作。
太子已能行动自如,但甄青殷拿他当娇弱的病人看待,围绕着他转,他很是受用,无论上车还是下车,很乐意扶着她的手。
两人上了马车,杜若刚踏上马凳,就见车门从里面关上。
杜若一惊,一只脚踩在马凳上,一只脚踩在地上。
不用问,一定是太子关的。
她咬了咬牙,第二只脚刚踩上去,整个人便被冯有喜拉下来。
“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冯有喜把她拽到一旁。
杜若跺脚:“姑娘名声要紧,太子……”太不检点!
“太子心里有数,甄姑娘的名声他比你更看重。行了,跟我去后面的马车。”若不看重,从行宫出发时便已将他们赶下马车。
杜若不情不愿,不时回头张望太子的车驾,生怕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太子这几日清心寡欲,关了车门,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他把车帘放下来,甄青殷立马卷上去。
太子黑而沉的眸子盯着她。
甄青殷咳一声,拿出早准备好的《春秋》,以及自己做的课堂笔记:“殿下,我有几个问题不懂,想问问你。”
她主动挨着太子坐,太子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桃花香,神色稍稍缓和:“哪里不懂?”
甄青殷将三张纸放进太子手里,上面满满当当罗列的全是她没听懂的内容,周礼、兵法、天文、地理……
太子一阵无言。
逐条讲解,怕是半个月都讲不完。
他挑了三个最简单的问题回答了,便问:“先生们布置的课业,你可有做?若做了,孤给你批改。”
甄青殷头大。
上学就这点不好,听课就听课吧,非要写点家庭作业、考个试才有仪式感。
听大拿讲课,怎么可能没点感想,每晚回去,她脑子里都有一大堆东西想写出来,她也确实写了,但最后都烧了。
身处不同的位置,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她写的作业交上去,先生们怕是连太子的杀头威胁都顾不上,也要痛批她一顿。
“没有,我一介弱质女流,写那个做什么?能听先生们讲课,已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太子是半个字不信。
上课挺积极,可没顾忌什么男女,一提到作业,便装起弱质女流来了。
他可没忘记,她那个什么表妹遇到流氓,甄青殷可是敢掂起砖头砸人的。
“先生们能给你讲课,才是他们的福气。”虽知她故意装的,太子依然不爱听她贬低自个儿,点头道,“你的字进步不小。”
两人谈论课业,有来有往,太子躁动的心渐渐平复,竟觉着这般也很亲密,跟直接的身体接触不同。
他是个敏锐的人,能从大臣们的话里捕捉他们的为人处世,自然也能从甄青殷的话里捕捉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马车晃晃悠悠,甄青殷颠得浑身发麻,刚要挪动一下,太子握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马车就这么点大,我能去哪儿?”甄青殷索性挽住他的胳膊,撩起他的袖子。
下过雨的清晨有些凉,太子任由她看。
右臂的箭伤处裹了两层纱布,能依稀看到里面结的血痂,裹纱布是为了固定伤口周围的肌肉,以免大动作再撕裂伤口。
纤纤的指尖覆上去,轻轻摩挲几下。
“殿下,还疼吗?”
“不疼……”太子才说两个字,对上甄青殷明显不信的眼神,改口道,“比之前好多了,只偶尔会疼,习惯了也就什么感觉。初时,夜里常常疼得睡不着,疼到冷汗浸湿寝衣,进学这些天,倒是慢慢能睡个安生觉。”
“之前为什么不说?”甄青殷心里生出些异样的感受。
她眼底深处的怜惜倒是越来越真实。
太子温声道:“怕吓坏你。没什么的,孤身为储君,从小到大,遭遇的刺杀数不胜数。”
他至今记得甄青殷不敢看他的伤口,吓到哭的场景。
每每想起,便觉揪心。
过去这许多日,两人日夜相处,她应当没那么怕了,才敢说实话,让她再多疼疼他。
“从前遇到的刺杀,殿下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吧?”
太子笑笑:“放心,这点疼,孤还能忍。”
甄青殷的心像被攥住了似的,鬼使神差的,脸凑过去,鼓起唇瓣,对着箭伤的伤口吹了吹。
太子一瞬僵直了身子,目光凝在她的唇瓣上不动,灼热从伤口蔓延到全身。
甄青殷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就有了这般幼稚的举动,正要退开,太子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一只手箍住她的腰。
她一下子跌进他的怀里。
下一瞬,少年强势而霸道的吻便封住了她的低呼。
马车内低低的交谈声突地消失。
马蹄哒哒哒,车轮碾压过碎石,压断树枝发出咔嚓声,掩盖住若有若无的喘声。
侍卫们早得了冯有喜的提醒,见状,无人敢发出声响,更不敢从那敞开的车窗外经过。
不知过去多久,车内温度降下去。
太子一面帮甄青殷整理揉皱的衣衫,一面按捺着将人压在地毯上的冲动,轻叹一声:“青殷,真想早些把你娶回家。”
这样不上不下地吊着真难受。
甄青殷这回放下了帘子,背了他,自己整理。
她淡淡一笑。
那可有的等。
皇帝对行宫的人和事不闻不问,显然没把她当成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