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唐凤梧生起了想向张玉清进一步了解的心思。
他们离开楼安澜家之后便上了车,唐凤梧没说要去哪儿,微生商也不问,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地开着车往前走。
“王月……”微生商无意识地把玩着发梢,窗外川流的车景在他眼里已经化作一片混沌:“她现在是鹭洲商贸外联部长,你和她有接触过吗?”
车内一片安静。
微生商在发尾编了个小辫,车内的香薰是他不太熟悉的,有点丁香的味道,温暖辛辣实在跟唐凤梧不太搭调。
“你怎么会买这个香薰?”微生商抓起插在中控台上的香氛棒,直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刺鼻的香气直冲脑门,他双眉紧蹙喉头发紧,一声咳嗽生生被他憋回胸腔里。
车里依旧安静得可怕,微生商心烦意乱,干脆转过头看向窗外。
可是车景依旧乏味得像一张张粗制滥造的简笔画。
“……这好像是回家的路。”
“嗯哼。”
微生商心脏一咯噔,心说自己真是骨子软成一滩泥了,烂透了,然后心甘情愿把它重新雕砌成唐凤梧的模样。
“呃……”他好像失去了流畅说话的能力,甚至想要坦白从宽,把自己的小秘密尽数和盘托出:“不去了?”
车在路边停下,唐凤梧下了车走进一家超市。
车钥匙没拔,也就是临时靠边停车,双闪都开着。微生商迟疑一秒,在原地等待唐凤梧和拔下车钥匙追上去之间选择了留在原地。
反正唐凤梧忙起来没少出现过这种情况,他就当唐凤梧脑子里头脑风暴,没工夫瞎搭理他得了。
微生商苍白地发现自己近年来习得了该种笑死人不偿命的阿q精神,并存在于这种千百年来剪不断,理还乱的中年夫妻关系中。
看来家庭伦理剧经久不衰不是没有理由的,起码受众就有他的一份。
那个操持家庭又顾影自怜的美貌主妇何尝不是他的缩影,微生商每天在健身房里抛头颅,流热血,精致护肤到每一个毛孔,就连吊的形状都要保持最好状态,以保证先生看见自己就会觉得赏心悦目,以免粗硬的毛发不会硌到柔软的肌理。
“唉……”
“叹什么气?”
窗边忽然多了个温润清隽的身影,那人眉眼含笑,语焉不详地看着自己。
他将手中的购物袋从副驾驶的窗外丢了进来。
“你买的这是什……”么。
最后一个字被吞进肚子里,微生商瞳孔颤了一瞬,有些痴痴地看向了窗外那人,可惜男人已经绕过车头,往驾驶室的位置走来。
“车上放一些,免得弄脏坐垫。”
唐凤梧刚打开门,就扶着腰重重地叹息一声。
微生商照旧问他:“叹什么气?”
“我腰疼,痛得不行,方才在楼安澜家我就想骂人了,这一路没少在心里跟你怄气,但一瞧你自言自语太可怜就饶了你了。”
“你没!……”微生商心头一跳,有种被豁免的劫后余生感:“那你……”
“怎么说话支支吾吾的?”唐凤梧笑了一下:“还不过来开车,闲得你。”
话音一落,微生商下意识就要直接越过中控台往驾驶室爬,念头刚想起又在心中骂自己太蠢,嫌弃着下了车去到车的左面。
他在唐凤梧面前站定,坐进去不是站着等唐凤梧指教也不是,局促地像个孩子。
唐凤梧被他的傻样给逗笑,拉开了车门,亲自将他送进去。
“阿商。”他趴在车窗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微生商的无措。
“啊?”微生商系好安全带后转头看他,眼神顺畅下滑最终定在了他的唇上。
“咕噜……”
咽了好大一口唾沫。
唐凤梧熟练地逗狗似的在他喉结上挠挠,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同隐瞒自己的那人置气:“怎么他们都知道你的秘密,就我不知道?”
他不给微生商说话的机会,继续道:“什么叫商博士?那个男孩是德国人吧,他为什么叫你herr Venus?是主人,丈夫,还是先生?”
微生商一怔,僵硬转回头,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微生商怔忪地想着,今天好像没涂护手霜。
他忽视不了心中涌起的雀跃,又再次转回头,心中思忖着措辞。
该怎么理性地,潇洒地告诉唐凤梧这一切呢?
告诉唐凤梧他男人不是个只知道寻欢作乐的废物,他有为了配得上唐教授努力在学习升学位,唐凤梧忙碌的时候,他也不是那种提笼忘采叶,昨夜梦渔阳的望夫石。
“我在读书。”张了口打开了这个秘密匣子,微生商才发现这会儿更是紧张:“在慕尼黑。”
他想打哈欠,张开嘴发现并没有打哈欠的欲望,嘴巴尴尬地合上,像一个突兀的叹息:“哲学,你知道的。”
“啊……好事啊。”唐凤梧眼中有种他自己也摸不清的茫然:“呃,毕业也不知会我一声。”
忽的,面前的人脸热得发红,方向盘一下就被攥住了,发出嘭的抗议响声。
“啊……”唐凤梧发出一声轻笑:“还没毕业。”
“为什么?还没到期末?”
唐凤梧这种天之骄子是理解不了延期毕业的定义的。
论文答辩是一方面,professor bauer与他的观点在毕业论文上产生了激烈的斗争,论文主题是当今大热的Self - consciousness,但对方说Venus的自我意识是一种紧绷的自我,就好像口头上说爱咋咋地,但行为上却是将狗链扣上脖子,再给对方一笔钱,让他牵着狗链。
微生商争辩说他的自我意识太过狭隘,主动渴望他人掌控,这本质上是一种以主观意愿为导向的唯心的自我意识表现。真正的自我意识,不应局限于这般表面的、受欲望与即时冲动驱使的行为模式。
而bauer却当场指着他的鼻子斥责他投机取巧博人眼球。
微生商事到如今都没能想清自己是如何如何的博人眼球,问bauer怎么不行,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开始从人格方面贬低微生商。
唐凤梧听了个大概,哦了一声,竟然颇有些感同身受。
“他可能觉得你不应该从这个方向着手吧。”
“why?”
唐凤梧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完美扎好的头发揉得微微散乱:“真棒啊宝宝,原来我不知道的时候你都在不停往返鹭洲慕尼黑。累不累。”
他说着自责起来:“怪我对你关心太少,连你在忙些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