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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月闻言蓦地蜷起了手指。

窗外又下起了小雪,雪花纷纷扬扬,为银装素裹的庭院又添了几分寒意。

她心神微震,在对上他那灼灼的目光之后,率先垂下了眸子。

她说过那些话吗?自然是说过的。

从雍畿城去向北疆肃州的那一路实在走得太过艰辛,那时她也不知到了肃州之后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恐会与在京城那般举目无亲,无论找谁帮忙都会碰壁的局面。

所以她只能放任自己去假想,去往好处想,去想那些她想做的事。

那会儿她的身边只有谢琅,在那般情况下一路陪伴前行,这样的情分即便两人做不成相濡以沫的爱人,做个深交的好友也是足够的。

再者,她又不是木石之心,自然会将诸多想法都告诉与他。

薛明月眼神有些怅然,陷入了沉思。

她略显迷茫地眨了下眼睫,盯着桌面如水纹般的波浪纹理出神,对于那时走了三千里路的她来说,她只希望能有个落脚之处,能够不再风餐露宿。

彼时谢琅是戴罪之身,也是作为流放之臣来到边疆的,他的待遇显然也不会好。

而她身上的银钱在流放途中已然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那会儿她迫切地希望肃州能如京城那般富庶,哪怕只有个十之三四也可,她生了双手,只要入了城就能找到活计安定下来,不再颠沛流离。

可惜诸多设想,最后都毁于了那场疫病。

还是落了空。

竟是止步于肃州城的城门。

薛明月眼睫微动,忽地又想起前段时日总做的梦,她抬起头来看向落座于对面的青年,他端坐于此,就彷如凌霜傲立的青松,一人便能撑起天来。

……她于梦中,也是见过肃州城的。

不同于先前所见到的那个已初具暴君之像的摄政王,在肃州见到的谢琅正处在重掌定远兵权,举步维艰的阶段,伤了腿的青年眉眼间皆是沉郁之色。

于定远军中人而言,谢琅是年轻的少主。

若他还是从前那个定远侯,想要重掌兵权是件很容易的事,但偏偏他丢了侯位,且还伤了腿不良于行,对军中将士来说,认人亦认武。

“你明知我要说什么,又何苦多问?”

薛明月动了动略显僵硬的手指,给自己续了杯滚热的牛乳茶。

谢琅黑眸中的神采逐渐暗了下去。

片刻,他笑了一下:“总要问上一句,若是哪日你改了主意,想要与我同治肃州呢?”

“……”

薛明月眉心倏地一跳。

连忙低下头喝了口热饮压压惊,还与他同治肃州,今上还活着呢,他就开始想割据一方的事了,这要是让旁人听见估计的吓破胆,立马就得说上一句谋逆。

也就她了,居然半点波澜都没有。

不愧是她,薛明月在心里把自己夸了一通。

接着才抬眸望向他,坦诚地道:“不论你心里是如何打算,可我是不愿再如现在这般身陷阴谋诡计之中的,我更愿多做些有用之事。”

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毕竟皇位更迭哪有不动刀见血的呢。

谢琅微微垂下眼睑,那双本就漆黑的眸子此刻瞧起来更加深邃,他面上没有露出丝毫的为难之色,反而也如她一般,坦坦荡荡。

“你要做实事,如此更需要有人为你保驾护航。”

他如今似乎深谙与人相处之道,又或者已经从这段时日里重新找到了与她的相处之法。

谢琅弯着眼睛,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想要做的事,就像我们如今这般,相互合作,有商有量,不是也很好吗?”

“无论在哪里,总归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是吗?”

薛明月被他这话噎了一下。

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话说得就跟土匪拜山头似的。

见状,他继续循循善诱:“与其浪费时间去找新的大树,找到了大树还要重新磨合,甚至还比不过我了解你,不如干脆选我。”

“我相信,这世上再没人比我更懂你了。”

谢琅唇角微勾,眉眼间皆是自信自得的飞扬之色。

薛明月:“……”

谁给他的自信说出这种话的?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打消他膨胀的气焰,就听见外头有人来报‘有人求见’,谢琅这才敛了敛神情,朝外看了眼道:“应该是去薛家族地的人到了。”

薛明月表情顿时一肃。

薛明月猜到谢琅定会派信任之人去办这件事,但在看到来人时,仍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属下立冬,拜见侯爷、夫人。”

一身戎装轻甲打扮的立冬跪下朝两人行礼。

谢琅淡声道:“起来吧,把你们这些时日经历了什么事,事无巨细全都告诉夫人。”

“是,侯爷。”

立冬当即便站了起来。

许是穿着轻甲的缘故,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与先前做薛明月侍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薛明月只晃了一下神,就看见立冬朝她飞快地眨了下眼。

这就又是她所熟悉的样子了。

立冬清了清嗓子,从她接到任务开始说起,一直讲到她在那薛家村所遇到的阻碍,她真是越说越气,说到后面直接在两人面前大倒苦水。

“薛家村里外沆瀣一气,在那里可没人识君,只知道薛家!”

要是薛明月真的自己回去,或者派身边的流云回去,只怕连回都回不来。

在知道她是来为娄娘子移棺划族谱之后,这些人抵死不从,说什么上了族谱就是薛家妇,他们拿不出休书就断没有开祠堂的道理,谁来了都不好使。

在她说出薛徐君犯罪已经收监,且她是为定远侯所派后,那些人还是不改。

表面上将人安置在村里等候,结果不仅给饭菜下药,一到晚上还派人放火烧屋,饶是她机警没有中计,冲出屋子后仍被手持利器的村民团团围住了。

薛明月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后就皱起了眉。

她小时候也曾去过薛家村,薛家村怎么会是这副样子?

谢琅早在上辈子将薛家人拉到宫门问斩之前,就已经把薛家人都查了一遍,早就知道村子的事,是以面不改色,只道:“然后呢?”

薛明月收敛心神,也看了过去。

立冬嘿嘿一笑。

“自然是拿出侯爷给的令牌,代禁卫行事了。”